言少微扭头一看,见叶轻舟朝自己走过来。
最近《南归雁》销量大增,出版社日夜开机器印刷,就连叶轻舟这个主编都要去印厂帮手装订。
可惜维岛之前日占时期电力设施被破坏过,导致供电不是很稳定,时不时就要停电,这会儿就刚断了电。
叶轻舟正好出来透个气,谁料就看到了被拦在门口的言少微。
那看更一看到叶轻舟就满面堆笑:“叶主编。”
“怎么了这是?”叶轻舟问。
言少微说:“这位阿叔不让我进去。”
“他冒充宿云微。”看更立即汇报情况。
叶轻舟的表情一时有些精彩,说句实话,他第一次看到言少微的时候,如果不是冯忠恩给他介绍,他也不敢相信那本精彩绝伦的小说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十来岁的细路仔写的。
也不怪看更不相信言少微的话。
看更一副终于抓到你破绽的表情:“还说自己是宿云微,叶生都说你姓言了!”
“咳!咳!”叶轻舟有些尴尬,“言生的笔名的确是宿云微。”
看更大叔表情一顿,难以置信地瞪着言少微。
言少微则冲他友好地笑笑。
“你记得啊,下次言生来,就不用登记了,”叶轻舟又对言少微说,“言生,咱们进去吧。”
“听说《南归雁》又加印了?”言少微边走边问。
这个话是上次言望舒送稿回来给她说的,小姑娘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说让她下次有空自己来领版税。她还奇怪呢,稿费一向是让言望舒带的,怎么这次不让了。
“新书已经加印了两万多册了,我们还在印,不过我们出版社规模小,后续还有一万册的订单还没印完,这几天天天都加班呢。”
言少微震惊了:“卖三万了?!”
言少微那天走的时候,兜里揣着七张千蚊港纸。
余暮归给她按照三万的销量来计算的稿费,后面还没交付的书,因为已经收了定金了,便提前预支给了言少微。
再加上这周言少微拿过来的《我要平等》的稿子,又预支给了她两百的稿费。
言少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的,难怪不叫言望舒来领,七千放在如今的维岛,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巨款啊!
这回是真发达了!
言少微恍恍惚惚地出了办公室的门,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又停下脚步,从包里翻出十张晚上新戏的票,送给了余暮归。
叶轻舟凑头看看,惊奇地说:“嘤其鸣的新戏?现在很难买的,我上次去晚了,想跟人加钱都没买到,言生居然能搞到票?”
“是挺不好搞的,幸好我提前找票房要了,最后十张被我抢到了。”言少微得意地眯眼笑笑。
“要的?”叶轻舟抓住了重点,“你要他们就给?”那他们这种加价都没买到票的算什么?
“好歹新戏也是我写的,嘤其鸣也没这么小气啦。”
话音一落,办公室里有一瞬的安静,余暮归同叶轻舟双双愕然瞪着言少微。
戏院的水牌挂出来,除了写演员的名字,还会把开戏师爷的名字挂上去。有些名编剧的名号也是能用来招揽观众的。
但是开戏师爷这个行当素来都是用的艺名,言少微就用的云随棹这个名字。也就是程云笙他们那边因为认识嘤其鸣的人,才打听到言少微就是云随棹,外面基本上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你就是云随棹?!”叶轻舟惊叫出声。
《穿成刘阿斗》这个戏已经演了几个月,这在每个戏最多演一个台期的维岛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了。
甚至于很多戏班直接照抄这部戏来演,也能招徕到比平日多的观众。
随着这部戏的火爆,更是直接捧红了戏里的文武生。
云随棹可以说是凭借着一部戏就在戏行封神了。
虽然小说编辑跟戏曲行当不是一个圈子,但是叶轻舟去看《穿成刘阿斗》的时候,也留意到编剧出神入化的叙事手法,心中早已生了佩服之意。
他曾经还生出过找云随棹约稿的想法,不过因为最近忙着《南归雁》出版的事情,没来得及。
“想不到,言生写小说犀利,写大戏照样犀利!”余暮归也十分讶异,心中也更加确定之前对于自己捡到宝的判断。这个言少微身上实在藏着太多惊喜了。
“诶,不管是小说还是大戏,都是讲故事嘛,我别的本事没有,也就是会讲故事而已,”言少微冲他们摆摆手,“我走了,晚上记得来看戏呀!”
这边言少微一走,叶轻舟就冲余暮归赔笑:“老板……”
余暮归抽出三张票给他:“拿去吧。”
“多谢老板!”叶轻舟就跟捡着金子一样,捧着那三张票,乐颠颠地走了。
等着办公室内没人了,余暮归点起自己的烟斗,拿起电话,打电话给自己的好友:“阿浪,嘤其鸣的新戏,想看不?”
对面传来一个女声的惊呼:“你搞到票了?”
余暮归把烟斗叼在嘴边,得意地吐了个烟圈圈:“我这么犀利,有什么搞不到的?晚上一起去看不?”
“去去去!我马上过来!”
……
《本岛大戏》的编辑王松松和新人记者闵淮是拿着报道任务来嘤其鸣看新戏的。
王松松是报社有资历的老人,抢到票不稀奇。
而闵淮是因为《穿成刘阿斗》就是他报道的,所以报社便让他继续跟嘤其鸣的新戏。
这两个记者也是各怀心思。
王松松就是之前被白冰河买通,帮忙找文人写稿黑嘤其鸣的那位,只可惜他安排的文章一出街,嘤其鸣的拥趸就纷纷写文章反击,把他们喷了个狗血淋头,他这儿还憋着一肚子气呢。
况且今晚来之前,白冰河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继续努努力。
而闵淮就单纯抱着一颗来欣赏好戏的心态,期待着今晚的精彩表演。
两人进场的时候,就留意到今晚的人特别多,两人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到自己的座位上。
自从《穿成刘阿斗》这部戏爆了后,嘤其鸣就换了个大戏院,眼下这个戏院可以容纳一千四百个座位。
但是眼下,两人放眼一看,整个戏院早已座无虚席,就连过道上都放了一溜临时的小板凳。
“王哥,我看嘤其鸣这新戏必然能爆。”闵淮脑袋转了一圈,对王松松说。
王松松冷哼一声:“你以为这些人来了,就代表新戏成功了?这些人都是冲着《穿成刘阿斗》的名头来的,俗话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但凡嘤其鸣的新戏达不到《穿成刘阿斗》的水准,当场就得塌台。到时候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惨!”
“也不至于啦,之前的《穿成刘阿斗》写得是真有水准,我看戏桥上印的,开戏师爷还是那一个,水准肯定不用担心的。”
所谓戏桥,就是戏班为了宣传新戏,散发的宣传单。视内容多寡,有时候是单张,有时候是一个小册子。
闵淮手里这个就是个薄薄的小册子,里面印着主演带妆照、演员名字、角色名字、故事提要,甚至还有几段戏里的高潮唱段。
闵淮之前说新戏的水准不用担心,其实也不是无的放矢,他看了小册子里面的唱段。
其实这个时代的粤剧唱词往往有两个截然相反的毛病——
一个是太俗,主要是指那些演员乱爆肚,有些词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另一个就是太雅,有些开戏师爷显摆文化水平高,写出来的东西句句用典,有人开玩笑说,观众得边翻书边听曲,不然根本听不懂。
而言少微的词却刚好规避了这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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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毛病,既保留了一定的文学性,又保证上到八十岁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妇,下到还没换牙的孩子都能听得懂,显得雅俗共赏。
“王哥看看这唱词,当真匠心独运。”闵淮试图卖安利。
“哼,你以为一个大戏的成败只在这几段唱词上吗?今日担戏的是个二帮,演正印,她担得起来吗?我看白冰河带队走人后,嘤其鸣是真没人了。”王松松抱臂坐定,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闵淮一时有些沉默,花照水上次试图转行当的时候,他也是在现场的,当时台下充斥着“回水(退票)”“收皮啦!(收摊吧)”“落台啦(下台啦)!”等不满的叫嚣。
花照水那个小姑娘不愧是二帮王,在这样的嘘声中竟然没崩溃,硬撑着演完了。
但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见她出来演正印,当然这也有《穿成刘阿斗》里面没有正印花旦的缘故,不过闵淮也以为花照水已经放弃了转行当,想不到今天的戏居然是她演女主。
这小姑娘当真有勇气。
不,敢给她写花旦戏的言少微,跟敢用她再度尝试正印花旦的嘤其鸣,才是真有魄力。
就在台下的喧嚷当中,台上缓缓拉开了幕布。
今次的布景跟上次比简单朴素了很多,没有跑来跑去的汽车,也没有现代的街景,只是一个景片。
但是简单不代表敷衍,言少微在纸板上画了茂林修竹,月洞回廊,搭成了一个立体而真实的江南园景,立时就将观众的注意力拉到了戏中的时空。
一千多人的剧场,登时就安静了下来。
薛照临病重,崔家女被逼成婚冲喜。崔家一时愁云惨淡。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报说,有个女子求见。
虎度门边,正在提场的言少微对预备上台的花照水讲:“你的童年好友命悬一线,现在只有你能救他,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态吗?”
花照水肃然点头。
“去吧,叶大夫。”
台下一对祖孙看得认真。
“阿婆!花照水来了,不知道她这次演的是什么。”小孙女低声在阿婆耳边说。
阿婆说:“花照水做二帮的,当然是演奸的那个啦。”
“不像诶,”小孙女认真地看着台上端庄清丽的花旦,“我觉得朝云是个好人。”
脸还是那张脸,台下的观众早就习惯了花照水的奸人歹角形象,此刻却无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言少微站在虎度门边看着花照水的表演,耳朵尖尖地竖起来去听观众席的反应——
没有嘘声。
言少微轻轻松了口气,叶朝云这个人物算是立住了,也不枉她这段时间天天跟花照水磨戏。
余暮归看了一会儿,忽然凑到好友耳边:“这个是不是你上次写文章骂的那个二帮?”
她的眼底藏着戏谑,好像在说,你看你不是说人家二帮唱不了正印吗?
掀浪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表演,并没有注意到老友的表情:“是她。她也是运气好,遇到了这个曲本。不,不对,不是她运气好,这个曲本是量身定做的,这个角色完全规避了花照水气势不够的弱点,发挥出了她娴静细腻的表演风格,这写戏的师爷了不得啊!”
台上已经演到了洞房花烛夜。
新郎死气沉沉地躺在婚床之上,叶朝云独个站在屋中,演绎了一段怀念当年往事的【叹板】。叹板,即二黄板式之一,专门用于表达悲伤哀怆的情绪。
观众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为救人而来,只道这女子情深义重,又恐她即将新婚守寡,纷纷生出怜爱之心。
花照水在台上眼波流转,眉目带愁,最后的拉腔,更是将一个情字唱得入木三分。
一曲终了,台下登时爆发出一阵如雷的叫好。
王松松的表情一下子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