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生活,令萧十一郎心中隐隐不安。就短暂的印象来说,强行跟他回家的苏灵雪可不像能安分守己的人。


    一度他是想跑路的,这一片他可太熟了,保准有办法让对方找不到一点踪迹。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他该死的好奇心不允许他逃避。


    心不在焉好歹把衣服换上,萧十一郎听着耳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心里竟然有一种靴子落地的安定感。——早就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现在不祥的预感终于兑现了。


    他悄悄绕到声音来源,随即被开幕暴击。


    刚开始是怀疑她在拆房子,亲眼所见,比拆房子好一些,他原本寒酸破旧的小木屋,变成了标准两室一厅带前后院。


    坏事没有发生,但是更诡异了喂!


    罪魁祸首哼着家乡的小曲,还在悠闲地拧螺丝。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萧十一郎面色虽然平静,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薛灵素奇怪地看他一眼,嫌他碍事地把他往外推推,很自然地说道:“扎秋千。”


    当然能看出来这是在扎秋千,但她是怎么做到短短的时间内,把房子给他整个换掉的?


    萧十一郎不理解,萧十一郎大受震撼。


    “你怎么不经我允许,随意动我的房子?”他的神情甚至有点委屈。


    要是换了别人,她一定会当场就翻脸骂对方好赖不分。可惜人是她选的……


    所以她只是撒娇一般地说道:“可是我人都是你的了,你的房子竟然不允许我碰么……十几年不见,你不会变成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了吧?”


    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脑子里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萧十一郎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


    “这可不能瞎说啊,我连你一根手指也没碰过。”他徒劳无功地辩解道。


    不过在她这里,他总算是领悟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自证清白,有心造谣的人才不会管你在说什么,他们只会听自己愿意听的。


    “人家只是想你能过得好一点。冬天房子漏风,夏天暴雨滴水,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是这样一种生活。”她一双杏眼生的极灵动,此刻正泛着泪光,似乎心灵都受到了伤害。


    “就算你不喜欢,也不必说这么伤人的话吧?”


    薛灵素黯然神伤地说道。


    男人这种生物是这样,没有软硬不吃的。


    所以萧十一郎竟然开始反省,他是不是真的口气太重了。明明她是真的在帮他改善生活,他好像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对不起……”大男孩其实是相当懂礼貌的,所以他先道歉,然后才问道,“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时间未免也太仓促了。”


    【好可怕,虽然全都是你的错,但最后道歉的人却是对方……】


    系统刚刚见证完一套完整的P某A,对宿主的无耻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可惜认知这种东西,生来就是为了被打破的。


    薛灵素听到来自小伙青涩的质疑,当下只是从容不迫,有理有据地说道:“就是这样,再这样,‘咻咻’两下就修好了嘛。现在你会觉得快,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过什么叫中国速度。搞基建,我们可是专业的!”


    她形容的一切,萧十一郎都没有听懂。唯独有一件事,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只要没有抓到现行犯,她就能一直靠耍嘴皮子忽悠下去,而他就是那个永远的冤大头。


    好奇心真的快把他害死了,那么好的跑路机会,他怎么就没有珍惜?


    在萧十一郎决定所有一切都不再深究以后,生活短暂进入了蜜月期。


    因为薛灵素说话做事都很直白,除了有一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外,竟然意外的好相处。


    “你中的毒,咳,真的没影响了么?”夜幕降临以后,萧十一郎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和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青梅竹马交过手,那神秘莫测的身法,他连门道都没看明白。


    也就是说,动起真格的,他没准还是被霸王硬上弓的那个人。


    薛灵素看他的眼神无比复杂,什么也没说,但他感觉已经被骂了一百遍。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这么在意……该不会还是第一次?”


    原本并没有往这方面去猜测,但话已出口,她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在她看过的所有武侠作品,萧十一郎已经算是洁身自好那一挂的了。毕竟刚出场的描述就是几个月不洗澡……幸好他年纪还不算大。


    “对,我就是。”他倒也不拐弯抹角,只因越是遮掩回避,越会让对方觉得有破绽可钻,“做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那是一种不算意外,但莫名欣慰的眼神。


    薛灵素不解释,却郑重地说道:“你将来一定会名震天下的。”


    心中无女人,下手自然神。再加上一把屠龙刀,她直呼苟富贵,无相忘。


    “多谢?”萧十一郎狐疑地说道。


    虽然是句难得的夸奖,他却连背后寒毛都竖起来了。感谢她在炎炎夏日,给他带去一丝清凉。


    薛灵素摆摆手,严肃而正直地说道:“所以你睡你原本的床,我去睡新盖那一间,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出来,答应我,这一点很重要!”


    夜里如果再表演一次月下飞升,还好死不死被人看见,她可能真的会毁灭世界。


    萧十一郎不知是想到哪里去了,竟肃然起敬地说道:“我答应你。”


    白衣女子这才满意地在这个话题上放过了他。


    勿谓言之不预。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要是再有意外,她刀起人来是决不手软的。


    第二日清晨,两人同时挂着快落地的黑眼圈,互道早安。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这个狗屁病毒,是非要让她成为卷王才肯罢休。在几乎又削平一片山之后,她才被允许躺在柔软的被窝里,闭上眼就睡沉了。


    萧十一郎的理由就简单易懂得多。


    “苏姑娘,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别害怕。”


    薛灵素耷拉着眼皮:“我受过专业的训练,不会害怕。”


    她只会无情嘲笑。


    “有只兔子,扛着大刀来到我床前,发出了猫叫。”萧十一郎脸上还带着如梦似幻的恍惚,应该是怀疑自己还活在梦里。


    薛灵素瞌睡还没醒,随意地说道:“兔子啊,你就说是不是瑞兽吧?”


    他以为就是随口瞎编的,怎么想得到竟然是现实……


    “兔子呢?”薛灵素迷迷糊糊问道,随即又问道,“不对,刀呢?”


    说到这个,萧十一郎就觉得更加魔幻了,那只奇怪的兔子像是托孤一样把刀放到他床头,居然直起身子,朝他双爪合十拜了两拜。


    “兔子跑了,刀……我拿给你看看。”


    这把刀也是一言难尽,他说不清楚,最好是让疑似原主人的她亲眼看看。他没别的意思,主要是防碰瓷。


    薛灵素打个哈欠的间隙,刀已经被他双手奉上。


    上一次见到屠龙刀的时候,刀身还散发着一种低调的光华,整体造型就显得霸气十足,古朴坚实的质感,锋芒毕现的压迫感,无疑都彰显出它的身价。


    但今日所见,只是一把锈迹斑斑,轻飘飘的破铜烂铁,让人不禁怀疑,稍微用点力它就碎了。


    要不是能查看物品说明,她都要疑心屠龙刀被人调了包。


    “刀亦有灵,在等待它的有缘人。”薛灵素庄严地说道,“你拿着,去院子外面比划两下。”


    这只是她的推测,不一定对。但当她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其实是很能骗到人的,所以一开始系统就觉得她也许很适合做个戏精。


    萧十一郎将信将疑,拎起刀把走向院子。他的刀法并无名师传授,全靠一个字,快。


    当他挥刀的一瞬间,屠龙刀好像已经和他合二为一。第二刀,则是心意相通。第三刀,他心中再无迷惘。


    刀越来越快,每一下的威力都在加强,刀身越发坚实,山谷的墙壁上掉下无数碎石,皆是刀风刮落。


    他竟然在拿到屠龙刀之后,自行领悟了一套刀法。


    “经典买一送一。”薛灵素扶着门,困到厌世,不影响她猜对谜底的小得意。


    萧十一郎很有天分,她一点也不担心屠龙刀就此埋没。就算时间会有点慢,无所谓,她会出手。


    打了一个喷嚏,萧十一郎从玄而又玄的境界中回到现实。


    转过头,门口斜倚的白衣少女,慵懒地冲他竖起大拇指。晨曦中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他想到了昨晚透过窗看到的震碎三观的一幕,心脏难以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从天而降的仙女,在月光下飘然远去,回到天上。


    他来到这世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孤身一人,只得到过风四娘的短暂照拂。怎么会有一个姑娘,又送房子又赠宝刀,竟然只是图他这个人呢?


    薛灵素微笑,计划虽然在一开始就崩了人设,但仍在顺利进行。


    “有一件事忘了说。”她转过头时,脸色骤然变得有些心虚,“你的衣服被我洗坏了。”


    她的心虚着实让萧十一郎紧张了一秒钟,听完他才哈哈一笑。


    “不就是洗坏了吗,没事,补衣服我在行。”他毫不在意地说道。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他脸上转移到薛灵素脸上。等萧十一郎看见自己唯二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他拿着衣服的手也有些颤抖。


    “我会赔的!”姑娘大声保证道,带着脸上灿烂的笑意。


    萧十一郎长长地叹了口气。


    市集离山谷的距离足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两人乘着驴车慢悠悠到达小镇,已是将近正午。


    成衣店的老板年纪已经很大了,是个慈祥的老爷爷。店里的衣服乏善可陈,只有一套蓝色的男装,她觉得很适合萧十一郎,试穿之后有一点大,老板还贴心地改尺寸。


    “十两银子,不过这孩子是我看着出生的。”老板顿了顿,“转眼你都要成亲了,真是快。我给你算九两九钱,讨个吉利。”


    萧十一郎被说得俊脸一红,找个借口就去隔壁买酒。


    “他一直就脸皮这么薄么?”薛灵素笑眯眯地说道。


    老板手里麻利地缝合衣服,嘴上乐呵呵地调侃道:“年轻嘛。老头子十七岁那年,连小姑娘的手都不敢碰……年轻有年轻的好,姑娘?”


    年轻好不好,她不知道。


    薛灵素摇摇欲坠地问道:“你说他今年几岁?”


    “十七啊。”老板不明所以地说道。


    她像是听了个恐怖故事,差点就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