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进展到这一步,薛灵素也大概是看懂了整个剧本。


    原来这位雷纯姑娘,正是《楼主的落跑新娘》的女主角。而她薛灵素,才是那个替身。


    这是什么替身文学吗?


    雷纯长舒一口气,用她清越的嗓音娓娓道来:“我叫雷纯,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


    “六分半糖?”薛灵素听到此处眼前一亮,忙问道,“你家里是开奶茶店的呀?”


    这波啊,是做火器的准备开拓新的产品线,跨行做餐饮。从绑定戏精系统开始,就一直在矜矜业业做任务的薛灵素,感动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她好想喝奶茶哦,吸溜。


    花满楼干咳一声,笑道:“六分半堂是京城最大的帮派,和金风细雨楼足可分庭抗礼。”


    知道自己搞错了的薛灵素也不尴尬,只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金风细雨楼,就是你联姻的对象咯?”


    “不是金风细雨楼。”雷纯垂眸说道,“是苏梦枕。”


    苏梦枕,这三个字自她口中说出,仿佛周围的风都变得更加温柔了。


    “你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要逃婚?”薛灵素十分惊诧,甚至连抱着花满楼的动作都收了回来。她一屁股坐到雷纯面前,犀利地问道,“是他不能保护你?”


    雷纯的眼中漫上忧伤,摇头道:“我与他乃是十八年前定下的婚约。近日收到家父来信,要我进京完婚。我却有些怕了……”


    一山不容二虎,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已成水火不容之势,恐怕再无转圜余地。


    她现在嫁给苏梦枕,自有雷损的谋划。届时不是对不起丈夫,就是对不起父亲,左右为难,比什么都要煎熬。


    薛灵素不理解。


    武侠世界不是提倡快意恩仇吗?原来这种纷乱不清,令人头秃的关系,哪个位面都无法避免。


    “归根结底还是安全感没给够吧。”薛灵素突然说道,“成不成亲有什么打紧……”


    要是换了她,真的喜欢,管他那么多呢,先睡了再说。


    雷纯凄然一笑,江湖多有不得已,在权势的争夺中,小儿女的爱恨情仇,又能算什么呢?


    “花公子虽能收留我一日,却不是长久之计。六分半堂的行事我最了解不过,他们搜遍周边找不到我,就会围住这附近,无形施压,逼我现身。”她理智起来也是真理智,有这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有这一日的逃避,她就该知足了,还敢奢求什么别的……


    “至少到明日落日前,你是自由的。”薛灵素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笃定的口吻说道,“我保证。”


    雷纯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她之所求,也不过是一日的安宁。


    这一夜格外宁静,亦无风雨,亦无虫鸣。


    晚饭还是薛灵素做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进了厨房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


    【大概你是个天生的厨子吧。】系统君如是评价道。


    夜还未深,花满楼带她走进屋内。白衣公子温文有礼,淡笑着说道:“薛姑娘,这是你的房间。”


    这间房不大也不小,装饰得却极为精细,无论是所用的木材,还是一应的摆件,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有钱的气质。


    梳妆台是用沉金乌木打造,那面镜子竟然是时下难得一见的玻璃制成。桌面上没有胭脂水粉,倒有一盒擦手的油脂。妆奁中的珠宝首饰,华贵得夸张,沉甸甸一大箱。


    “这是……”薛灵素向他投去困惑的目光。


    如果她的常识没有跟着一起失忆的话。没有哪位主人家,会拿放满了贵重物品的房间,当做客房吧?


    花满楼怔了怔,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是大哥送来的,说是时下女孩都喜欢这些。”


    “啊”,薛灵素张嘴,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叹词。


    这间房无论怎么看,都是女主人的房间。难得遇上一个能见色起意的对象,他竟然已经英年早婚了啊……


    【统子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系统无情地说道:【你又在犯什么蠢。】


    愤愤不平的薛灵素一咬牙,心一狠,抓着白衣公子的手将他拖进房内,关门时过于简单粗暴发出了“嘎”的声音。


    但他终归还是没有拒绝。


    薛灵素有些狐疑,莫非这位公子看着道貌岸然,居然私底下是个渣男么?半夜跟女人进一间房,什么意思不用她多解释了吧?


    不拒绝她就当同意了哦。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花满楼还是有一点局促。这位家教良好的公子,虽没说话,眉宇间的疑惑却不加掩饰。


    灯下看美人,越看薛灵素越是想把他藏起来,越想就越生闷气。


    要是早一点遇见他,现在这个男人喜欢的人当然是她呀。毕竟薛灵素医术又高,厨艺又绝佳,武功盖世还人美心善,谁会不喜欢她,而去爱上别的什么灰扑扑的小女孩呢?


    “薛姑娘,你在生气么?”花满楼忽的问道。


    她一直不说话,这种情形还十分少见,少见到他都感到忧虑。


    薛灵素酸溜溜地说道:“我戴这些首饰,你老婆不会生气吧?”


    不明觉厉,花满楼谨慎地没有接话,静静看她表演。


    薛灵素坐到床上,又撇嘴说道:“我睡这张床,你老婆不会打我吧?”


    花满楼还在微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只要微笑就好。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了。薛灵素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说道:“好可怕,你老婆。不像我,只会亲亲哥哥~”


    呼吸打在脖子上,有些发痒。


    花满楼无奈地回抱住她,困惑道:“新情趣么?”


    他是不懂她在闹什么,自顾自离家出走,一失踪就是好多天,实在是任性到极点。好不容易回来了,又突然发脾气。


    “她会生气的。”花满楼认真地回答道,“我的妻子是个醋坛子,一生气就会咬人。吃醋了会睡完就跑,再去找七个男人,个个惊才绝艳。”


    薛灵素震惊地松开了手。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事情呢?虽说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但在没有厌倦之前,还是不会离开的。


    “你今天一下子就认出我了诶。”她又重新得意地笑起来,“一定是很在意我,才会那么轻易识破我的身份吧?”


    就算她到现在还没记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这不妨碍她先下手为强。


    “若是姐姐生你的气,不妨来找我呀,我永远也不会忍心拒绝你的。”薛灵素温柔地抓过他的手,随口说出的都是山盟海誓。


    事到如今,花满楼再察觉不出哪里不对,他就不只是瞎子,而应该改叫傻子。


    他轻笑一声,竟不拒绝,反倒顺势问道:“要睡吗?”


    理论丰富的人都有个通病,一旦事情发展超出理论知识,就会有短暂的不知所措。


    当花满楼表现得坦然的时候,薛灵素反倒犹豫了几秒。——人的底线,是这么轻易就能突破的吗?


    “睡吧。”几秒之后她说道。


    后半夜躺在床上干瞪眼,薛灵素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首先是这张床不错,铺的被褥也非常柔软,很适合她。


    其次,在床上故意问他,收留一个打扮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小姑娘,是否有吃代餐的嫌疑。花满楼说他一直在等他的妻子回来。


    薛灵素倔强地扶着腰,内心忍不住发出赞叹。


    他真是蛮好睡的。


    还是个痴情人呢,一直在等妻子回家什么的……


    “薛姑娘,你再叹气,天都快亮……嘶。”花满楼劝她睡觉的话,全被咬在锁骨上的这一口给堵回去。


    她是真喜欢咬人,每一次,每一次都会留下很多痕迹。花满楼也真是感到很辛苦。


    不擅长拒绝,不忍拒绝,不想拒绝。认识她以后,这三步发展得超乎预料的快,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多谢款待。”薛灵素发出了快乐的声音。


    换来花满楼一阵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约莫是有好几个瞬间,他真的考虑过说点话吓吓她。但花满楼毕竟是个温柔的男人,思虑再三,也只是说出实情。


    “薛姑娘,其实……我妻子已经回来了。”


    “薛姑娘,不用往床底钻的!”花满楼哭笑不得地拦住下意识躲藏起来的年轻女子,“她不会打你的,应该。”


    但看这个反应,可能他会挨打。


    薛灵素不好意思地说道:“倒也不是怕她打我,就是条件反射。毕竟,姐姐容不容得下我,是她的肚量,能不能让她容下,是我的本事。”


    花满楼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薛姑娘,我恨你是块木头。”


    咦?咦???怎么回事嘛?薛灵素瞪他一眼。


    “你就不觉得,我的妻子,和你有些相似么?”他只差没明示了,这下总该明白了吧。


    薛灵素的眼睛却瞪得更大了,握紧拳头说道:“哇,你还真是在吃代餐呐!”


    这下真成替身文学了。


    拳头还没舍得挥出去,她整个身子已经被另一个人拥入怀中。缱绻的低音在她耳边叹道:“在下的妻子,从头到尾,也唯有你一人而已。”


    稍等一下,让她想想,刚才听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他的妻子就是薛灵素啊。难怪听上去那么耳熟呢……


    哈,哈哈,哈哈哈。


    过于羞耻,薛灵素在床上停止了思考。


    “忘记了也无妨,我都记得。”花满楼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失去记忆是最无关紧要的事了。就算大脑不记得了,身体也会帮忙记得的。


    自成年以后,一直就是翩翩君子的花满楼,不知为何对这句话印象颇为深刻。现在他能理解了——就连这句话,也是怀中的女子亲口所说。


    花满楼笑了笑,他好像也从来没说过,他是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