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冤枉。”
陆佑安肩膀被砸的生疼,头却守规矩的低垂,杏眸只看地面。
“那日若非臣女出身侯府,曾与父亲学了浅薄的武艺,死在城北的人就会是臣女。”
“巧言令色。”
冷哼响起,身材高大,体型干瘦的男人离开龙椅,“口口声声说你不杀人就会死在城北,好好地,你个侯府嫡女去城北做什么?”
燕晋帝冷声,居高临下的看着陆佑安。
卫国侯府唯一的子嗣。
倒是虎父无犬女,陆佑安虽是姑娘,做事可不像普通姑娘家一样胆小。
他心中想着陆建安会教女儿,说出的话却是,“难道侯府已经穷到需要你这个大小姐去城北谋生?”
“是。”
陆佑安沉声回答。
她听得明白,燕晋帝说她去城北谋生可不是正经话。
这人在嘲讽她和城北贱籍那些被人看不起的妓子、戏子一样,她会在城北杀人,明显是学贱籍谋生又对男人出的钱不满。
燕晋帝张嘴闭嘴都是羞辱。
陆佑安像是听不懂话的傻子,乖顺低头回答,“陛下,臣女不久前嫁了卫家小公子,去城北那日,正是在跟卫家主学经商。”
“经商?”燕晋帝挑眉,似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士农工商。
向来只有商人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出钱出人巴结权贵士族,哪有陆佑安这种出身侯府,在燕京贵女中也排得上号的自甘堕落去经商?
燕晋帝盯着陆佑安,心中憋的气倏地散了。
曾经的卫国侯府再厉害,军中再有威望又如何?
陆建安早就受了重伤,不能再上战场,兵符也重新被他收回,现在跪在他面前的陆佑安连武艺都不出众,嫁人也没有好姻缘。
“陆爱卿。”他终于挪开眼看向陆建安。
陆建安抿着唇,脸色黑沉。
很显然。
燕晋帝拿陆佑安跟城北贱籍比较的话惹怒了陆建安,偏偏陆建安这人胆大,又不是无脑胆大,憋了一肚子气也不发怒。
“你倒是会养女儿。”
“谢陛下夸奖。”
陆建安顺着梯子接下夸陆佑安的话,眸色深深的望着燕晋帝,“城北之事,佑安也不曾想杀了那些人,实在是她乃女子,天生不如男子健壮有力,这才在反击抢夺时下手重了些。”
“是吗?”
燕晋帝看向陆佑安。
陆佑安乖顺点头,矮下身子,像个真惊恐于见到皇上的臣女,“是,臣女那时完全被吓坏了,这才下手失了分寸。”
三两句话,她杀人就成了意外。
是城北想爬上马车抢劫她的人有错,是翻出来这事闹着抓她,还带人冲去食味楼的褚指挥使有错。
陆佑安纤细的身子轻颤,跪在地上只有一小团。
她极为熟练地利用自己的优势,装着可怜,又故意扯了扯陆建安,开口演戏,“都是佑安不孝,让父亲为佑安担心了。”
“傻姑娘。”
“爹就你一个女儿,怎么也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辱。”
陆建安沉声,叹了口气摸了把她的脑袋。
父女慈爱。
两人旁若无人般互动,故意演戏给燕晋帝看,至于燕晋帝看了怎么想,父女两人可不在乎。
陆佑安倒是更在乎燕晋帝身侧,脸色漆黑如墨的男人。
这位——
想来就是闹着抓她,要她为死者偿命的褚指挥使。
她微微抬眸,目光森冷锐利的投向褚指挥使,红唇无声开合,“让褚指挥使失望了,一个城北贱籍,我杀了又如何?”
“你!”
褚指挥使气的额上冒出青筋。
他是真没想到陆佑安是这样的人。
“陛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陆佑安不论是因为什么在城北动手杀人,她杀人都是不争的事实。”褚指挥使咬牙沉声,盯着陆佑安的眼睛一片赤红。
陆佑安像是害怕般往陆建安身后缩。
从她的动作,半分看不出她上一刻还挑衅了褚指挥使。
“褚指挥使别欺人太甚。”陆建安冷声。
褚指挥使却恰好看到陆佑安弯眸笑了笑,心中翻涌的怒气更深,也不管自己是因为城北的事闹到了皇帝面前,噗通一声跪倒。
他跪地的声音极大。
正挑衅的陆佑安眨眨眼,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褚指挥使的膝盖。
嗯。
这么狠的撞击声。
褚指挥使的膝盖指定磕青紫了。
好哎!
她就喜欢看这种仇人受罪的场景。
陆佑安的目光不断落到褚指挥使的膝盖处,杏眸弯弯,可听到燕晋帝叫她抬头时,陆佑安的眼底又迅速聚满了水雾。
“陛下。”
她刚开口,眼泪就汩汩滚落。
“哭什么?”
燕晋帝声音罕见的温柔,目光锐利的扫过陆建安,心想他当初给陆建安下绝嗣药果然没下错,不然陆建安要是除了这女儿还有孩子,他可没现在放心。
“褚指挥使说要罚你,你想要什么惩罚?”他轻声询问。
从伸手扶陆佑安的动作和表情来看,燕晋帝怎么都不想一个坏人。
可惜。
陆佑安不愚蠢。
她清楚燕晋帝对她的一切和善,温柔都因为她没有威胁,她不像是陆建安一样武艺超群,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信,又是个外嫁的女儿。
卫国侯府那些被燕晋帝肆惮的点,都因她的身份造不成大威胁。
“臣女……”
陆佑安启唇,又像是要到什么闭了嘴。
“有什么说什么,别怕。”燕晋帝含笑说完,目光扫过褚指挥使,“褚家小子,你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不能跟佑安继续闹了。”
“卫国侯府可就她一个孩子。”
燕晋帝叹气,似是生怕陆佑安受到什么威胁。
偏偏褚指挥使乃纨绔子弟。
他能接手城北巡防的事,全因出身高,有祖宗庇护,自然也不是会看着燕晋帝脸色做事的懂事人,脑袋一仰就哭诉道,“陛下,她不止杀了城北的贱籍。”
“哦?”
“她还杀了明家表妹!”
褚指挥使厉声,左手抬起死死的指着陆佑安,“臣派人查过,明家表妹死前离京,全因喜欢她夫婿,惹了她厌恶被推到了水中。”
“她就是个毒妇!”
“寒冬推明家表妹落水还不够,还逼着明家送走表妹,并带人在城外截杀表妹!”
他赤红双眼,吼得声嘶力竭。
若非怀疑陆佑安杀了明希,他根本不会捏着城北贱籍的死找上陆佑安,企图将人抓走,偏偏不幸的撞到了陆建安。
褚指挥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看向陆佑安的眼神怨毒。
陆佑安眨眨杏眸,‘啊’了声,颇有些无语的开口,“你听谁说的明希是被我推到水中?那人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这种谎话都跟你说。”
“求陛下做主。”褚指挥使无视她说的话,对着燕晋帝就开始磕头。
燕晋帝挑眉似笑非笑。
这事突然就变得有意思了。
明家跟城北的贱籍可不一样,陆佑安若杀了城北贱籍能轻轻揭过,杀了明希可就要追究责任,不被抓也要牵连侯府被处罚。
燕晋帝的眼睛亮起来,目光投向陆建安,“陆爱卿?”
“佑安并非他说的那种人。”陆建安笑笑开口。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
哪怕杀人,陆佑安也不会没有缘故,但养女儿十几年,他就从没见过陆佑安对哪个男子有特殊的好感,会因为男子杀人。
陆建安拍了拍人,示意陆佑安自己解决后面的事。
“咳。”
陆佑安被迫停止演戏。
不能继续装可怜,扮弱小,她先是捏着袖子擦了擦眼泪,“那位明希姑娘可是个厉害人,我跟她见面,向来是被嘲讽那个。”
“就是因此,你恨上了表妹!”褚指挥使连忙开口。
她冷眸扫过男人,嘲讽勾唇,“我可不恨明希姑娘,要不是见了明希姑娘对夫君的感情,我也不会想着给明希姑娘腾地方,逼着夫君和离。”
陆佑安一顿春秋笔法,完全把她是为了嫁霍烬和离的事移花接木。
反正。
明希看不惯她是因为卫长陵。
现在卫长陵跟她和离,怎么不是她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陆佑安垂着杏眸,眼底笑意满满,说的话却委屈又让人心疼,“陛下若不信,臣女可取和离书来。”
“真和离了?”燕晋帝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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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眼泪不断的陆佑安,第一次对陆家这闺女有了点心疼。
侯府嫡女。
陆佑安不仅自甘堕落嫁商户,竟然还因为别的女子自请下堂,这性子被陆建安养的好,却太过软弱,再不能撑起卫国侯府的门楣。
燕晋帝心中高兴,看向陆建安的目光都带着得意。
猜到他在想什么的陆建安:……
呵呵。
傻子高兴就高兴吧。
他闺女的和离可只有好处,下次再嫁还能从霍家扒拉回来好东西。
陆建安也笑起来。
“佑安确实和离了,她是真不知道褚指挥使的表妹死了。”他低声说着,又深深看了眼褚指挥使,“想来褚指挥使不知,明家那姑娘会落水,只因她自己。”
褚指挥使摇头否认。
他根本不信陆家父女的话。
“嗤。”
陆佑安嗤笑,很快又调整好情绪解释道,“明姑娘会落水是因为她逼夫君休我娶她,夫君不肯,明姑娘一怒之下就把夫君推到了水中。”
“你们不是和离了,你怎么还叫夫君?”褚指挥使冷声嘶吼。
他盯着陆佑安,像是抓到了什么大把柄,“谎话!你说的都是谎话!”
“臣女不敢欺君罔上。”
陆佑安情绪稳定,半点不发疯,“臣女与卫公子确实签了和离书,但卫公子的身体才养好,臣女也就不好干涉卫家的私事。”
“长陵的身体好了?”燕晋帝沉声。
他这次是真的高兴,高大的身体直接奔向陆佑安,拽着陆佑安的手臂询问,“你说的可是实话?长陵明年可能下场科举?”
“他身体确实好了。”
陆佑安老实垂眸,被拽起来也不跟燕晋帝对视。
尊卑有别。
她小时候跟着陆建安参见宫宴可见过,胆大敢直视燕晋帝的人,但凡遇到燕晋帝心情不好就能被扣个御前失仪的罪名。
陆佑安回想卫长陵的情况,直接道,“陛下明年就能看到卫公子了。”
“哈哈哈哈,好,好啊!”
燕晋帝大笑出声。
他可亲眼见过卫长陵脑子多聪明,学什么都快,以前因为卫长陵的身体没法让人入朝办事,现在卫长陵身体养好了。
这下陆佑安就算真杀了明希,燕晋帝也愿意放人。
“陆侯爷。”
“时间不早了,你快带孩子出宫回家休息吧,这女子和离可是大事。”燕晋帝挥挥手就要赶人走,之前提到的惩罚都抛之脑后。
陆建安点点头,不意外这个结果。
他拽着陆佑安转身往外走。
下一秒。
褚指挥使盯着往外走的两人,身子跃起,抽出殿内悬挂的宝剑,直接刺向陆佑安。
“毒妇休走!”
“你害了表妹,就该已死偿命。”
“来人!护驾!”
“咚。”
“爹!”
诸多声音一同响起,陆佑安蹙眉看向陆建安,杏眸满是担心。
陆建安夺下宝剑,踹开褚指挥使,“老子不发怒,你还真当老子是病猫?”
“你……”
“噗嗤。”
宝剑贯穿褚指挥使的肩膀,直接将人钉在地上。
陆建安垂眸面无表情的看着褚指挥使挣扎,松开宝剑回眸看向燕晋帝,杀气与戾气冲天,“陛下,臣带女儿先回去了,这位,您看着处置。”
“来人,将他压下去,打入天牢。”燕晋帝冷声,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不!不要!”
褚指挥使的尖叫响起,被人拖拽出殿内的时候脸色苍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听着哭嚎吵闹的背景音,陆佑安与陆建安快步离开皇宫。
红墙黄瓦的路上,陆佑安踩着青石,穿过侍卫把手的大门,“爹,我刚才怎么看到陛下偏殿有人影?咱们不会打扰陛下好事了吧?”
“胡言乱语。”陆建安敲了她脑袋,瞪人后沉声,“偏殿内的人应当是六殿下。”
“六皇子?”
陆佑安皱眉,思索半天才对上六皇子的身份。
这位跟带了卫家血脉,不被燕晋帝宠爱的燕程瑜可不一样,生母是当下手握重病的林将军亲妹,身份地位仅次于太子,是夺嫡的大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