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心里头装着事儿,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
天刚蒙蒙亮,她就爬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坐着等了。
她把昨天装好的酱菜每种拿了一瓶装在篮子里,自个儿坐上李大爷的牛车去了镇上。
清源县供销社,红砖楼房看着气派得很。
林晚深吸一口气,提着篮子走了进去。
供销社里还没有多少人,有个女售货员正在那儿嗑瓜子,林晚走过去客客气气地打听采购办怎么走。
售货员眼皮都没抬一下,用嘴朝楼上努了努,含糊不清道:“二楼左拐,自己找。”
林晚道了声谢,提着篮子正准备上楼,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王,这几份资料下午送到经理那儿。”
林晚脚步一顿,抬眼看去。
陈建军穿着板正的中山装,头发抹得油亮,手里拿着一沓纸张,正悠闲的往楼下走。
他看见林晚,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刚才还爱答不理的售货员,看见他下来,立马把手里的瓜子一放站了起来。
脸上堆满了笑:“哎哟,陈采购员!您忙完了?”
陈建军没理她,走到林晚面前站定。
他上下打量了林晚一番,瞥了一眼她篮子里的酱菜瓶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林晚同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以为上次闹那么大一场,是要在家里干出什么大事呢。怎么着,不在家好好孝敬叔叔婶婶,跑县城里晃悠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闲着的售货员都竖起了耳朵,眼神齐刷刷地往这边瞟。
林晚撇撇嘴。
----厉害啊!这才当几天采购员,官威都学会了?还打上官腔了!
她懒得搭理,提着篮子想从旁边绕过去。
陈建军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像是没看到林晚脸上的不耐烦,自顾自继续说:“女孩子家家的,名声最重要。没事别老往县里跑,这儿人多嘴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县里有什么人呢!”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咱们村现在可都传遍了,说你跟那个下乡的赤脚大夫走得挺近啊。”
听闲话的几个售货员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听见没?我说呢,怎么看着眼熟,原来就是那个为了野男人,把咱们陈采购员给踹了的乡下丫头啊!”
“啧啧,真是不知好歹,放着陈采购员这么好的铁饭碗不要……”
这些议论声大不大小,正好能传到林晚耳里。
陈建军听着这些议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林晚的丑事都抖落出来,让她在外面抬不起头来。
“林晚啊林晚,”他叹了口气,
“我本以为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没想到……唉,算了,人各有志。这里是供销社,不是黑市。你这些乡下人都能做的咸菜疙瘩在这儿可没啥人要,别再这儿挡道,影响我们供销社的形象。”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林晓燕提着一小包东西出现了。
她直接绕过林晚,柔柔弱弱走到陈建军面前:“建军哥,听说你在采购办,我这儿有点草药,想问问供销社收不收。”
陈建军对林晓燕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晓燕妹子啊,这事儿你找我就对了,回头我帮你问问。”
陈晓燕松了口气,这才仿佛刚看到林晚,故作惊讶的叫出了声,嘴上说着关心的话:“林晚姐,你怎么来了?是来给建军哥道歉的吗?”
林晚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
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抱着胳膊看着林晓燕皮笑肉不笑道:
“我说晓燕妹子,你这掉了一回粪坑,是把脑子给熏坏了,还是眼睛被糊住了?没瞅见我这么大个人?还有道什么歉?你这一天天不管好自己,成天惦记他陈建军,我大伯母知道吗?”
“你!”林晓燕被说的满脸通红。
林晚也懒得跟这俩人掰扯,刚准备提篮子走人,小瓜急了:【别真走啊宿主!大鱼在后门呢!我刚检测到,采购科的刘主任,正在后院仓库那边溜达呢!这陈建军就是个看门的小虾米,你别跟他置气!】
林晚眼睛一亮。
她理都不理这俩人,提着篮子转身出了供销社大门。
陈建军和林晓燕以为她被气跑了,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
林晚转到供销社后院,果然找到了溜达的刘主任。
她整了整衣角,提着篮子就迎了上去。
“刘主任您好。我是靠山屯的林晚,我这儿有点自己做的小菜,想请您给掌掌眼。”
刘主任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吓了一跳,看着这姑娘长得周正,穿着整洁,气质说话也不像是个村里出来的。
犹豫了一下,接过林晚递来的酱菜,浅尝了一口。
酱汁酸咸回味带甜,黄瓜口感清脆,这酱菜的味道不错!
刘主任眼里都冒出小星星了。
“好吃!好吃啊!”他连连点头,“小同志,味道是顶好的。”
他顿了顿又砸吧了一下嘴说道:“不过我看你这酱菜,颜色发乌,酱汁里还有生水味儿,看着不像能储存长久的。”
林晚听到刘主任提出来意见,诚恳道谢:“谢谢主任指点,我回去一定想办法解决。”
刘主任很欣赏她这种态度,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我的介绍信。月底之前,你要是真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拿着这信,直接来二楼办公室找我。”
林晚捏着那张介绍信,提着篮子回了村。
当天晚上,她就把秦书涵和王秀兰叫到了自家灶房。
三个人凑在煤油灯底下,对着那几口酱菜坛子,愁眉不展。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一遍遍尝试改良。
加了酒,结果坛子一开,一股子酒糟味儿;又试了加盐,结果咸的能齁死人。
秦书涵从一本杂记上找到了法子,用高温蒸煮,结果蔬菜被蒸的软趴趴的,没了脆感。
看着一坛接一坛的失败品,离月底的期限也越来越近,林晚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这天夜里,她把最后一坛子失败品倒掉,一个人蹲在院里看着月亮发愁。
正愁呢,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啊!可以去问问陈奶奶啊!嘶,我这蠢脑子怎么才想起来!?
陈奶奶当时给自己尝的酱菜是放了很久的,但口感还是又脆又香!
早上林晚起了个大早,跟小瓜墨迹了半天才用10个瓜瓜币换了一包桃酥。
她用油纸仔细包好,提着就往陈奶奶家去了。
到隔壁陈奶奶家时,奶奶正坐在院里,就着晨光编草绳。
林晚把桃酥塞到陈奶奶手里,捡起一根草杆在地上写着自己腌酱菜时出现的问题。
陈奶奶低着头看着这丫头写的内容,心中了然。
她站起身来,走到墙角,拿起一个小玻璃瓶走到林晚面前,打开瓶盖在她面前晃了晃。
然后又走到灶膛边,指了指里面烧到一半的干草,对着林晚点了点头。
林晚愣在原地。
醋?烧着的干草?
啥意思?
奶奶指了指门口让林晚回去自己想想。
林晚只能提着一脑子门的问号回了家。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自己想不明白,她就把王秀兰和秦书涵都摇了过来,三个人又凑在一起想办法。
“醋我能明白,是提味的。可这干草是啥意思?”王秀兰想不通。
“是啊,还有奶奶指的是烧了一半的干草,这是啥意思?”
秦书涵看着灶膛里那些烧了一半的柴火棍,转头看看旁边的稻草,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不对!我知道了!”她一拍脑门,“陈奶奶指的不是干草,是烧完后剩下的东西!”
她跑到灶膛边,从里面扒拉出烧剩下的草木灰。
“林晚,我想起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以前看过一本讲各地风物的杂记!上面说,有些地方为了让腌菜更脆,不是直接放盐腌!”
她越说越兴奋,思路也越来越清晰:“我明白了!盐是用来防腐出水的,醋是用来提味的,而这个草木灰滤出来的水,就是让菜从头到尾都嘎嘣脆、不变软的关键!”
林晚听完,猛地一拍大腿,眼睛放光:
“我明白了!这哪是醋和草木灰,这分明就是白花花的票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