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
北屋堡灯火通明,军卒们往来奔走,有的在检查兵器,有的在加固工事,有的在四处巡视。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是凝重。
江大安的命令已经传下。
他们都知道,局势很是微妙,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大战。而且,这场大战,可能,等不来后方的援军。
没有人选择逃跑。
北屋堡的军卒,或许在入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但在来到北屋堡后,他们无疑,已经找到了自己入伍的理由。
杀戎狄。
保家卫国。
这是一次又一次巡视中,目睹戎狄劫掠惨状下,自发形成的决定。
它不是梦想。
只是决定。
一个甘愿舍弃生命,也绝不退缩的决定。
苏长风盘膝坐在屋内,腿上放着一把弯刀。
他闭着眼睛,静静修炼着飞雪弥勒功。
时间紧迫,能变强一分是一分。
白天练刀、练势。晚上练功。
时间就这般,迅速流逝。
这一天早上。
苏长风站起身,摸着眉心,低声喃喃自语:“虚妄……之瞳……”
他想起了,那三次短暂的、窥见未来的画面。
一次是烽火狼烟,一次是暗夜奇袭,一次是军靴上的梅花印记,都精准得令人心悸。
当然,梅花印记那一次,他只是知道了,并未看清。
可,这能力,该如何主动运用?
看到的画面,是必然发生的未来,还是可以改变的某种可能性?
这一切都还是未解之谜。
不论他如何尝试,如何努力,也找不到触发虚妄之瞳的方法。
至于那片奇异的空间。
不知为何,他始终无法再次进入。
每次尝试进入,都会被一只大脚狠狠踹出来。
这让他很是郁闷。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自己却像是一个外来户。
感受着体内越发冰凉,越发茁壮的内力,苏长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入境。”
金刚不倒功大汉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入境和不入境的差距,竟是那般之大!
呜——呜——呜——
沉闷、悲凉的号角声响起。
苏长风知道,该出发了。
这是决定北屋堡命运的时刻,或许,也决定着大燕北疆雁门郡的命运。
江大安拍了拍苏长风的肩膀,点了点头。
老刘头吧唧着旱烟,只是嘿嘿的笑着。
三子坐在马背上,默默的擦着长刀。
北屋堡沉重的木门,在绞盘的咯吱声中,缓缓被拉开。
江大安一扬马鞭,啪——,率先冲了出去。
三子紧跟其后。
三人冲出北屋堡后,立刻分向三个方向,疾驰而去。
老刘头站在门口,轻声道:
“天才,注定是要牺牲的。”
“能力,也是诅咒。”
“祝你们,武运昌隆!”
苏长风伏在马背上,听着呼啸的风声,感受着一缕缕清晨的凉意,不断回忆着出发前,江大安的部署。
“苏长风,你从正北方向,直突黑风口,这是最近的一条路,但也可能是最危险的一条路。”
“堡内,只有我、老刘头、三子,入了贪狼境,按理,是不能让你去的。”
“但是,我们需要老刘头看家,剩下的人,只有你,脑子灵活,也经历了这一系列古怪的事情。因此,也只能让你参与这次的任务了。”
“记住,抵达黑风口后,查明情况,立刻回返,绝不可恋战,更不可主动引战。”
“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黑风口,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关口,而是落虎关东侧,一段位于两座绵延山脉的狭长谷地。
这里地势相对平缓,是戎狄大军南下的主要通道之一,但此处多顽石,开采艰难,又易攻难守。
难以构筑堡垒。
因此,也只能设置烽火台,进行预警。
由北屋堡,负责烽火台的支援,以及,当戎狄大军南下时,进行初步的抵抗,争取落虎关援军的到来。
通常,烽火台预警后,都会第一时间撤离。
这也是江大安没有急着出发的原因,他想等一等,看看烽火台的守卒能否顺利回返北屋堡。
但很明显,烽火台的守卒,全军覆没了。
换句话说,从北屋堡到黑风口的这一段路,很可能,潜伏着数量不少的戎狄骑兵。
苏长风根据自己记下的地图,遵照老刘头的叮嘱,尽可能避开大路,避开那些容易设伏的地段。
一路北上,越是往北,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似乎,就越发的浓重。
犹如一块巨石,死死压在心口。
几欲窒息。
第一天,没有任何的发现,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但第二天,情况陡然急转直下。
积雪覆盖的苍茫大地上,开始不断出现一些杂乱的马蹄印,新的积雪,也没能彻底覆盖。
苏长风蹲在几个马蹄印旁边,伸手比划了一下,心中了然。
这是戎狄骑兵的马蹄印,而且,半天前,绝不会超过一天。刚刚经过这里。
从马蹄印的方向来看,这些戎狄骑兵,八成是在巡视。
他们已经把黑风口和北屋堡,彻底隔绝。
苏长风紧锁眉头,正要站起身,突兀的看到,一旁的枯树林里,有一只手!
他赶忙跑了过去。
枯树林里,横七竖八,躺着四五具尸体。
几乎被积雪彻底掩埋。
有一具尸体,仍然竭力伸着手,似乎在求救,也似乎,在尝试发出最后的预警。
苏长风扒开积雪,拖出两具尸体。
身穿黑色扎甲,正是大燕边军的军卒!
这些人,几乎都是被乱刀砍死,而且,大多数刀痕,都是死后留下的。
苏长风摘下腰牌看了看。
没错,这些军卒,就是烽火台的守卒。
从尸体的情况来看,他们发出预警后,第一时间就撤退了,但是,刚走到这里,就遭到了戎狄的围杀。
北屋堡即使第一时间出兵驰援,也是来不及的。
戎狄骑兵,很明显,就等在这附近。
苏长风轻轻敲着地面,喃喃自语:“黑风口一共有三座烽火台,一座烽火台,由五人值守,那么,换句话说,这些烽火台的守卒,并不是沿着一条路撤回的,而是分头撤回。”
“也就是说,他们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劲。”
他四处搜寻,又发现了一些痕迹。
“这足印,不是戎狄的军靴,也不是大燕的军靴。梅花三卫吗?”
“不,不对,这不是军靴,这是普通的靴子。”
“奇怪,怎么会有普通的靴子?”
苏长风望着地面上的足印,一头雾水。
除了梅花三卫,戎狄,边军中的叛军,似乎,还有第四方势力,也参与了其中?
他摸着一旁树上的痕迹,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戎狄的弯刀,刀刃偏厚。大燕的长刀长剑,锋刃偏薄。这等印痕,绝不是双方军中的武器。”
“梅花三卫的武器,格外精良。若以戎狄人的弯刀作为参考,这些印记,又太浅了一些。”
“刀刃厚,刀身轻。恐怕,是私人锻造的兵器。”
苏长风抓了抓头皮,莫名的一阵心悸。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牵扯进来这么多人?
还是说,这只是一场意外?
戎狄要城防图,梅花三卫也要城防图。
双方缠斗博弈时,又恰好撞上和戎狄私下交易的叛军,这才搅成了一锅粥?
苏长风望着北方。
答案,肯定就在,黑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