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走到苏蔓工位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桌子。
苏蔓正打到关键处，头也不抬：“等会儿等会儿！马上五杀了！”
助理：“……苏总监找您。”
苏蔓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摘下耳机，趿拉着拖鞋跟着助理走到苏遇办公室门口，扒着门框探头，“姐，啥事？忙着呢。”
苏遇看着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头疼，但还是尽力压下去焦虑，言简意赅地把原料供应不上的麻烦说了出来，最后别扭地丢出一句：“……你有没有什么……歪门邪道的办法？”
苏蔓听完，眨了眨眼，非但没着急，反而眼睛一亮，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玩的挑战。
“就这？”她撇撇嘴，“我还以为天塌了呢。等着！”
她掏出手机，一屁股瘫在苏遇办公室的沙发上，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甜腻又可怜：“喂？赵伯伯~我小蔓呀！救命啊！”
电话那头传来后勤老赵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哎哟，小蔓咋了？谁欺负你了？”
“我们项目要断粮了！”
苏蔓哭唧唧地，装出了一副真的走投无路的语气。
“海外供应商那边供不上了！您人脉广，帮我问问您那帮老哥们儿，哪个厂子仓库角落里还有没有什么平替？味道像就行！回头我给您送两瓶您最爱的茅台！再给您电脑里装个最新款的斗地主！”
“你等等！”
老赵头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翻找什么，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想起来了！老王！他们厂子前几年给国外一个牌子做代工，用的就是差不多的东西，后来那牌子黄了，但听说仓库里还压着一大批老工艺的货正愁没处处理呢！味道应该大差不差！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真的？！赵伯伯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全靠您了！”苏蔓欢呼。
挂了电话，苏蔓得意地冲苏遇扬了扬下巴：“搞定。”
苏遇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后勤部老赵头……还有这种隐藏人脉？
这都行？！
原料危机暂时解除，但网络上的负面舆论仍在发酵。
虽然律师函吓退了一些小喽啰，但几个带节奏最凶的营销号依旧上蹿下跳，影响很坏。
公关团队准备的澄清公告发出去，效果甚微，吃瓜群众只爱看八卦，不爱看枯燥的声明。
苏遇看着监测数据，眉头紧锁。
常规的公关手段似乎陷入了泥潭。
这时，她又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角落。
苏蔓正在刷那些黑帖，一边刷一边啧啧称奇：“哇，这届水军不行啊，骂人都没点新意，翻来覆去就这几句，比我差远了。”
苏遇的心又是一动。
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苏遇起身，走到苏蔓身边，语气平淡如常：“你……似乎很有看法。对于这些，或许，能用你的方式回应一下？”
苏蔓抬头，眼睛一亮：“早该让我出马了！跟他们讲道理？那是秀才遇到兵！看我的！”
她立刻兴奋地掏出手机，打开直播软件，摄像头对准自己，标题起得极其吸引眼球：「走进科学：揭秘苏氏后悔药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直播刚一开通，就涌进来大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和黑子。
【来了来了！苏二小姐亲自下场了！】
【是道歉还是继续嘴硬？】
【坐等翻车！】
苏蔓压根不看弹幕，调整了一下镜头，拿起一包后悔药就开始拆。
“家人们看好了啊，这就是传说中吃了让人后悔的神药！”她咬了一大口，嚼得嘎嘣脆，“嗯，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难吃…哦不，是独特的口感！”
【？？？】
“听说有人说我们价格虚高？”
苏蔓掰着手指头算：“进口代糖多贵啊，包装瓶定制的，设计费，场地费，小姐姐们的白大褂不要钱啊？我们赚的都是辛苦钱！黑心资本家？那是隔壁王氏集团好吗！”
【噗……怎么还带拉踩的！】
【虽然但是……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还有说虚假宣传的，”苏蔓翻了个白眼，“上面这么大字写着休闲零食看不见？谁告诉你吃了真能后悔了？那我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你也信啊？脑子是个好东西……”
她全程东拉西扯，避重就轻，插科打诨，时而卖惨说创业不易，时而怒斥黑子没脑子，时而又开始安利别的零食，甚至还现场表演了一段“后悔药”的花式吃法。
毫无逻辑，毫无章法。
但偏偏这种真诚到近乎愚蠢的回应，配上她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反而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喜剧效果和说服力。
【哈哈哈我信了！她看起来就不像能骗人的样子！】
【这姐们儿太实诚了，黑子们省省吧！】
【虽然过程很离谱，但莫名觉得这产品好像挺实在？】
【路转粉了！就喜欢这疯劲儿！】
舆论的风向，就在她这场乱七八糟的直播中，悄然发生了转变。
很多人开始觉得，能养出这么个活宝的公司，好像也没那么黑心？
苏遇在一旁看着，心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无语，变成了麻木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又成功了。
用最不专业、最离谱的方式。
连续两次依靠苏蔓的“歪招”化解危机，整个项目组的人看苏蔓的眼神都像看神仙一样。虽然方式抽象，但结果牛逼啊！
苏遇发现自己开始陷入一个诡异的循环：
遇到难题，用常规方法受阻，自己焦头烂额，下意识看向苏蔓，内心挣扎一番，却还是屈辱地让她试试，苏蔓用离谱方式解决，自我又开始怀疑，内心更加警惕，直到遇到下一个难题……
她甚至发现自己开会时，会不自觉地去留意苏蔓在干什么。
是在睡觉？在吃零食？还是在说梦话？
那些看似无意义的举动里，会不会又隐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解题思路？
这种不受控制的关注和下意识的依赖，让苏遇感到恐慌。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深夜，苏遇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报表，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几天的经历。
苏蔓打电话给赵伯伯时那理所当然的语气。
苏蔓在直播间里胡言乱语却扭转乾坤的样子。
还有团队成员们对苏蔓从鄙夷到敬佩的转变。
“我怎么会…”苏遇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但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随之浮现：可是……除了她，好像没别人能这么快解决……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苏蔓这一切都是装的，那她的心机和能力简直深不可测。
她能轻易做到自己绞尽脑汁都做不到的事情，却选择用这种荒诞的方式呈现出来，她到底想干什么？玩弄自己于股掌之间吗？
如果……如果不是装的呢？
难道她真的就是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运气？或者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底层智慧？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苏遇感到不安。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