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就在苏长青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安王才缓缓地放下茶杯,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眼,那双素来慵懒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苏家主,起来吧。”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本王今日前来,不是为了治你一个‘有失远迎’之罪。而是想向你讨要一个说法。”
“说……说法?”苏长青战战兢兢地站起身,腰却依旧躬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不知……不知王爷所指何事?臣……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安王冷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身后的王德,淡淡地挥了挥手。
王德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那份早已画押按印的供词,以及那个用来辨别“千里追魂”香的特制竹筒,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到了苏长青的面前。
“苏家主,自己看吧。”
苏长青心中一颤,连忙捡起地上的供词,颤抖着双手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便在瞬间,“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供词上,那两个江湖败类的画押清清楚楚,将他们如何受苏府管事柳安的指使,如何用“千里追魂”香作为信标,跟踪安王府的马车,试图窥探李澈秘密据点的前因后果,写得是明明白白!
而柳安的身份——苏家主母柳氏的陪房管事,更是被用朱砂笔,醒目地圈了出来!
“这……这……这不可能!”
苏长青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地上那两个抖如筛糠的人证,又看了看那罪证确凿的供词,一股夹杂着惊恐、暴怒与羞愤的血气,直冲天灵盖!
是她!
又是那个毒妇!
她竟敢……她竟敢背着自己,做出如此胆大包天,愚蠢至极的事情!
跟踪李澈?那李澈如今是什么身份?那是安王爷眼前的红人!是安王府的“战略合作伙伴”!跟踪他,和直接派人去窥探安王府的秘密,又有何区别?!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宅斗手段了,这是在将整个苏家,架在火上烤啊!
“父亲!这……这定是那李澈的奸计!是他勾结外人,故意栽赃陷害母亲!”
一旁的苏文斌见状,还在负隅顽抗,试图为自己的母亲开脱。
“住口!”
回答他的,是苏长青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以及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正堂中回荡。
苏文斌被这一巴掌扇得原地转了半圈,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都渗出了一丝血迹。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彻底傻掉了。
“逆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在此妖言惑众!”苏长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文斌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当安王殿下是三岁孩童,可以任由你蒙骗不成?!”
骂完儿子,他又“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安王面前,这一次,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是臣……是臣治家不严,才让那毒妇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此事皆是那柳氏一人所为,与我苏家……与我苏家无关啊!”
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丢车保帅,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柳氏一个人的身上。
安王看着他这副涕泪交加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冷地说道:“苏家主,此事发生在你苏家,主使之人是你苏家的主母。你现在跟本王说,与你苏家无关?”
他缓缓站起身,一股恐怖的威压,轰然降临。
“本王今日,将人证物证都带到了你面前,就是想看看,你苏长青,打算如何给本王,给李先生一个交代!”
“本王把话撂在这里。”安王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冰冷刺骨,“今日,你若不能让本王满意,那本王,就只好亲自帮你苏家,清理一下门户了!”
话音落下,门外那两队玄甲亲卫,齐刷刷地将手中的长戟,重重地往地上一顿!
“哐当!”
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如同死亡的丧钟,敲响在每一个苏家人的心头。
苏长青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
静心苑。
当苏长青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护院,面色铁青地一脚踹开院门时,柳氏正悠闲地坐在窗前,品着一杯新沏的雨前龙井。
看到苏长青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她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条斯理地放下了茶杯。
“老爷这是发的什么火?可是朝堂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要拿妾身来撒气?”
在她看来,自己行事隐秘,绝不可能留下任何把柄。
然而,苏长青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来人!”苏长青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直接对着身后的护院,下达了冰冷的命令。
“将柳氏这个毒妇,给我拿下!即刻起,剥夺其掌管中馈之一切权力!静心苑内所有下人,但凡与她有所牵连者,一律杖责三十,发卖出府!”
“柳安那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给我打断双腿,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还有,传我的话,府中上下,日后若再有人敢对清芷院不敬,或是在背后非议李先生者,一律家法从事,绝不姑息!”
一连串的命令,干脆利落,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柳氏彻底傻眼了,她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尖叫道:“苏长青!你疯了?!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做错了什么?”苏长青猛地转过头,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暴怒与失望,“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不清楚吗?!”
他将那份早已被冷汗浸湿的供词,狠狠地甩在了柳氏的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安王殿下,此刻就在正堂!你派人跟踪李先生,意图不轨,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