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你跑慢点,着什么急啊!我这小短腿儿可跑不过你……”
出了弄玉楼。
叶青边招呼阿大,边观看景色。
穿越来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古代县城的模样。
只可惜……
观感极差。
到处都是低矮的灰扑扑的院墙和坑坑洼洼的泥路,过往的行人很少,大多有气无力,面带菜色,乞丐们蜷缩在墙角边,半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空气中时刻弥漫着一丝丝腥臭味。
跟弄玉楼相比。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正是看到这,叶青才猛然间回想起,如今距离自己穿越不过半个月,还在闹荒呢。
安顺县城没有被流民攻陷,已经算是治理有方了。
至于想象中的那种鸡犬相闻、人来人往贩卖货物的古代县城景象,那可就真的只能存乎于想象之中。
算了……
专心买房吧。
叶青最终还是收回目光,也不再让阿大减速,反而自己尽可能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就这样行进了约两刻钟。
一行人抵达考试院所在的巷子。
刚靠近。
就听到一阵哭嚎声从里面传来:“……三少爷,我们按时交租金,从未拖欠过,现在已经入冬了,你要是卖了房子,我们娘俩住哪儿啊……”
“我管你们住哪儿?这是我家的房子,我想卖就卖。”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将之打断,充满了冷漠,“赶紧把东西全都搬出去……”
却是巷口位置的房子前。
一个脸上带着戾气的年轻男子正在和一个妇女对峙。
旁边。
自家先生杨永则稍微靠远一点站着,看似是避嫌,实则是看向巷子口,期盼着来人。
而见到叶青的瞬间,他就立刻叫道:“叶青,快过来,这里只有你能解决。”
“先生,这是什么事?”叶青一脸懵逼地过去。
“还不是……”
杨永刚想解释。
那个带着戾气的年轻男子却更快一步窜出来:“这位就是叶青,叶小哥吧?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就是我家的房子,她只是租客,只要搬走就行了,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说着。
他再次看向妇女:“关钱氏,我家老爷子当初低价租房给你,已经让你占了不少便宜了,如今我家遭逢大难,就请你讲点良心,赶紧搬出去行不行?”
这话一说。
叶青顿时明白过来,为何杨永让阿大来叫自己,嘴上一直催促自己“快点”。
“这位夫人是怎么回事?”他抓住重点,看向杨永。
“关钱氏,寡妇,有一儿子,名叫关哲,年方十二,预计参加明年的县试。”杨永也迅速说出叶青想听的答案,“算是良民,得到安抚,应该能一举两得。”
难怪杨永盯上了这处房子。
不仅靠近考试院。
而且还能收获这么一个租户,若是双方处好关系了,那么这个关哲将会是很好的担保人。
叶青眼前一亮:“我懂了。”
师徒俩对话之际,房子处的争吵也越发升级。
那戾气男子见叶青这个买家已经到了,生怕因为关钱氏的事儿闹得叶青不买。
苦口婆心说完之后,更是冲进去,准备强行把关钱氏的东西搬出来。
“我们搬,我们搬还不行吗?三少爷,我们不是忘恩负义志之人,只是你这太突然了……”关钱氏最终还是妥协,因为若让三少爷搬,纯粹是糟蹋东西。
只不过妥协之后。
关钱氏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刚才还强硬的身形,突然间就变弯了许多。
见此。
叶青知道没必要犹豫了,当即上前开口:“敢问夫人,贵公子可是准备赴考明年二月的县试?”
“是的,是的,哲儿他是这个想法,我们本不是贪便宜之人,可是,可是……太突然了……”关钱氏不敢有所隐瞒,同时红肿的双眼中,散发出一丝希望,“小公子,可否通融一二,只要给我们娘俩些许时间,等我们找到新住处,就搬……”
“不,你们不用搬。”叶青打断了她的话,“继续住着吧。”
“什么?”一旁的戾气男急了,“别介呀,叶小兄弟,不用不好意思,她这家我帮她搬,一定不会脏了你的手,何必因为这个不买了?”
“我买啊,谁说我不买?”
“啊?”
这下戾气男和关钱氏都愣了,神色各异,但都半晌说不出话来。
“哈哈,实不相瞒,我也是个考生,买房子只是为了落籍,不是为了住,所以啊,房子我照买,同时也继续租。”叶青不再卖关子,“除了房契换主,别的照旧,怎么样?”
“好!”戾气男松了口气,“叶小兄弟高义,关钱氏啊,你这也算是遇到好人了,还不谢谢人家?”
关钱氏闻言急忙行礼:“谢谢叶小公子,谢谢叶小公子……”
“不用谢,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我不住这房子,夫人住,还能添个人气儿。”叶青摆摆手,看向戾气男,“咱们什么时候签契?”
“现在就能签,中人就在这儿。”
中人,自然就是见证人,相当于房产中介。
叶青这才注意到杨永旁边还有一人,闻言凑过来,熟练地倒腾起房契。
双方看过,确保无误之后,签字画押。
“这房子以后就是你的了。”拿到钱,那个戾气男面色一喜,留下一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话一出。
叶青看向房子,很平常的房型,两室一院,被关钱氏的杂物堆得挺满当,小院里还有一些布条,似乎是关钱氏接来的活计,用来补贴家用。
“小归小,却是我的第一处房子。”叶青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稳定感。
不得不说。
天朝子民,对房子的追求那是被镌刻进灵魂深处的。
“关夫人,我可以进屋看看吗?”叶青看完了院子,又指向两个屋子询问,以免有不方便之物。
关钱氏稍显犹豫。
毕竟其中一处屋子是她住的,而无论叶青也好还是杨永也罢,都是男子……
但她只能妥协:“可,可以——”
“不可以!”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随即,一个穿着补丁长衫,面貌和关钱氏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冲进来,拦在叶青和关钱氏之间,双目怒视,做出保护状:“不用你们赶我们走,我们自己走,但别乱碰……”
“哲儿。”关钱氏没想到儿子这个时候回了家,“你不是在城南书院听课吗?”
“家中遭难,我岂能让母亲一人受辱?”关哲简单回了一句,就再次瞪向叶青和杨永,“听到没有?退后,东西我们自己拿。”
“哲儿!”关钱氏生怕他得罪叶青,“这位叶小公子不是坏人,房子虽然卖给了人家,但人家还让咱们继续住呢!你不要无理……”
关哲:“啊?”
他愣住了,看看关钱氏,又看看叶青,脸色变了又变:“对,对不住……”
“不知者不怪,而且关兄是为了保护母亲,更是至情至孝,便是真的冲突了,我也只会夸赞,绝不怪罪。”叶青和煦地一笑,争取建立好印象。
但关哲估计是从小遭受了不少苦难。
哪怕叶青这么说。
却依旧带着些许被害妄想症的症状,神色反而越发警惕示弱:“多谢小公子,当不得称赞,实在是对不住,我愿意赔罪……”
见他这样。
一旁的杨永突然幽幽叹气:“关哲,不必如此,叶青前些日子才做了诗作,名为《游子吟》,乃歌颂母爱之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世间最高尚者莫过于孝,他说不在意,那就一定是不在意。”
“啊?这诗句……”关哲本来不以为意,但听完杨永吟诵全诗,却是不由得愣住,“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好诗,好诗……”
哗啦!
不得不说,文人交友,还是得诗歌开道。
本来关哲只当叶青是个贵公子,哪怕语气再柔和,也不想多牵扯,以免后续有意外。
结果……
“这诗真是叶公子所作?”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叶青。
这才多大?
撑死六岁!
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好诗?
“当然。”叶青恬不知耻地认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日后多多交流即可,另外值得一说的是,我也已经决定参加明年二月的县试,关兄,咱们或许将会是同年。”
同年,即同年考试的关系。
虽然不如同窗、同舍的感情更加浓烈,但在科举一途中,也算是颇为亲近了。
果然。
听到这话,关哲放松下来。
但事关房子,他却不得不思考清楚:“此处房子距离考试院非常近,叶公子……”
“叫我叶青即可。”
“叶……叶兄,你买这个房子应该是要考试前住吧?可是要我和母亲在考前搬出去?”
“不用。”叶青摇头,“我不是住的,我只是需要落籍,事实上我的出身并不好……”
关哲是个很好的担保人选。
叶青有心求其担保,自然不可能隐瞒自己的出身,因此大致讲了一下自己的由来。
听完之后。
关哲和关钱氏母子顿时动容。
“好一对儿苦命姐弟。”关钱氏感动落泪。
关哲却是眼前一亮:“是我冤枉了叶兄,但落籍的话,只买房产怕不是不行吧,叶兄可买了田产?”
“不能出城,买不到。”
“果然如此。”关哲似乎有些犹豫,原地徘徊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好在没过多久。
他就抬起头来:“既然这样的话,那叶兄,我手里还有一处田产,你可愿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