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
东海,瀛洲岛。
初秋的海岛天高气爽,温和湿润。
岛上的建筑群星罗棋布,错落有致,造型大都是江南园林风格。
假山、走廊、凉亭,莲花池小桥流水,竹林精舍。
这无一不在彰显海岛主人,根深蒂固的江南情结。
这天西时,日落西山,霞光万道。
在海滩边耸立的一块巨型礁岩上面,一位十六七模样少年,正在练习拳法。
他高大挺拔,面容英俊清秀。
只见他拳掌凌厉,龙腾虎跃,时而如猛虎下山,时而锦里藏针…
这是中原殷氏十三式龙虎拳掌,加之浑元一炁功,威力无比。
拳毕,他杵立在岩石上,远眺一望无垠的大海,若有所思。
“武儿,在想什么呢?”
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从远处飘逸过来。
武儿?
惊喜之余的殷武猛然回头。
只见一位肤黑如炭,赤髯如虬的瘦高子中年汉子,满脸笑脸地站在岩石下面,仰望着他。
是唐龙师叔。
不错,这位年近四旬的锦衣男子,正是瀛洲岛二岛主,江湖人称‘千人斩’的大侠唐龙。
“龙师叔在上,受徒儿叩拜!”
随即,殷武轻盈跃下岩石,来至唐龙面前,双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武儿!”
唐龙微笑着虚抬右手。
殷武这才起身扑到唐龙跟前,开心道:
“龙师叔,你啥时候回得岛?”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
唐龙拍了拍他的肩头,微笑道:
“武儿,你又长高了。”
“哈哈…”
叔侄俩开心笑道。
唐龙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外云游,这次是年初离开的岛,算起来足有半年之久。
他们幸存的几个玄武宗堂主,胸怀复兴大志,心系天下苍生。
所谓外出‘云游’,实际有其特别使命。
“武儿,你师傅找你有事,快去吧。”
唐龙笑容一敛,沉声道。
“师父找我?”
殷武闻言一愣,“再见,龙师叔。”
话音未落,他的人影已远去。
“这孩子,轻功大有进展,人越来调皮捣蛋了。”
唐龙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向自己的宅院走去。
话说殷武,一路腾跃到达瀛洲岛东南面。
这里是整个岛的中心枢纽-紫霄宫。
一位年过六旬,面容丑陋的老头,站在窗台前。
他正是瀛洲岛岛主,江湖人称药王的费庸。
“师父,徒儿奉命报到。”
殷武走进,双膝下跪三磕头。
“武儿起来,为师有话要跟你说。”
费庸笑着虚抬右手。
殷武起身,在费庸脸前坐下。
“武儿啊,你随为师及几位师叔来到瀛洲岛八年有余,身上的玄冥寒毒已消除殆尽。”
“你的浑元一炁功,施毒医术等综合武力,已达到九品武者水准,唯一缺乏的就是实战经验。”
“为师准予你出岛。”
费庸话音刚落,殷武已按捺不住内心喜悦,迫不及待起身拱手:
“多谢师父开恩。”
费庸被无端插嘴打断,心里颇为不爽,正想训斥。
不过转眼一想,也可以理解。
八年前,殷武从死牢里救出,一路被追杀,千难万险逃到瀛洲岛。
这里与世隔绝,人烟稀少。
八年来,他为了排毒,承受非人折磨与痛苦,药剂和银针穴刺,削骨抽筋。
好在殷武年幼,脱胎换骨之后重新发育,骨骼筋络和容貌变化都很正常。
接下来,就是日复一日的练功。
在岛上,他除了跟当初救他出狱的五个师叔接触之外,没有其实人。
这跟囚禁没什么两样。
殷武内心,非常渴望离岛出去。
但每次提出,都被费庸驳回。
时机尚不成熟。
今天,师父费庸主动提出,他的激动情绪完全可以理解。
“让你独自离岛,不是盲目乱闯江湖,而是有计划和目标的。”
费庸平静一下情绪,说道。
“师父请讲,徒儿洗耳恭听。”
“好。”
说着,费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枚玉佩,交到殷武手上,沉声道:
“你拿上这封信和玉佩,去南齐国都城上京,找到武威王府。”
“南齐武威王妃姚氏,是你嫡亲二姨,你去投奔自己的二姨姨丈,作为你的人生起点。”
殷武闻言一愣,疑惑道:
“我的武耀公世子身份,不用伪装吗?”
“对武威王夫妇用不上故意隐瞒,只有这个身份,武威王才会重视你,栽培你。”
费庸这么一说,殷武只是理解一半。
他想起八年前在被营救的马车上,那个假面骑士对药王说的那些话,记忆犹新。
“师父,为什么不让徒儿回琅琊城呢,那里都是我父亲的部属,容易起事。”
殷武的话还没说完,费庸脸色变了变,沉声道:
“你的意思为师明白,但今非昔比,八年过去了,玄武宗分崩离析,变幻莫测,琅琅城还是否忠诚于你父亲?”
“你在岛外暂时不能在终晋国境内,找南齐武威王目前最可适,他自然会给你取个假名,以便你抛头露面。”
“你去上京之后,为师有事会主动找你联系。”
瞅着师父的严峻神色,殷武知道此行非同小可,也不便多问,拱手道:
“徒儿谨遵师命,明日一早便会离岛。”
费庸看了爱徒一眼,意味深长道:
“八年了,当年玄武宗之变中的许多谜团,也该让你这个武耀公世子,自己去解开。”
“临走前,为师有二句话要忠告你的。”
殷武闻言眼眸凝视。
“第一,切不可贸然去报仇。”
“第二,切不可相信任何人,包括身边最亲的人。”
费庸的第一句不难理解,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二句让殷武听了咯噔一下,有毛骨悚然,阴森恐惧的感觉。
八年前那么寒冬之夜。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莫名被囚禁在天牢中。
身体一运气,发现罡气被另一股气封住,并逐渐在浸入筋络,他都懵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怕。
关于这件事,他后来询问过师父费庸几次。
可他都含糊其辞,或避而不谈。
估计,连他老人家都难以确认,干脆不说,以便误导徒儿。
但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殷武是被身边人出卖的。
或许,武耀公的死,也同样如此。
费庸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殷武听得十分明白,并铭记在心。
要说自己的身边人,屈指可数。
出岛之后,逐一排查,查明一切真相。
终于要揭开谜底了。
殷武心里一阵激动,眼神中带有一种强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