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楚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虽然起先她不太适应姜以秾对她这么温和，但经过跟她的一段谈话后，她似乎有点明白，六妹妹在提醒她不要为了婚事去讨好祖母。
难道六妹妹是觉得顾氏会帮她吗？姜以楚不太确定，她不敢跟顾氏有任何接触。不过她很喜欢跟六妹妹玩，她也觉得六妹妹对她没有真正的恶意，以往的争执在她看来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吵闹而已。
“好，姐姐就听你的。”姜以楚唇角微扬，眼眸亮晶晶道。
姜以秾怔了须臾，“四姐姐就不再多问问吗？”
明明平时姐妹俩感情也不好，她忽然说这种话，难道不是应该担心她生了旁的心思？
姜以楚摇头：“不了，我觉得你说的挺对，婚事还远着呢，我不用这么着急，再说母亲也不会不管我。”
姜以秾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心里叹了叹气，最终笨拙地把桌子上那叠莲蓉糕推到姜以楚面前，“四姐姐尝尝。”
姜以楚略微迟疑，便伸手捻了一块送进嘴里，她咬的很小一口，动作很慢很赏心悦目，糕点入口软香，她眼睛又亮了亮：“很好吃。”
姜以秾便道：“若是喜欢，一会儿让厨房也给四姐姐做一些送去。”
姑娘们的话题最纯粹的便是关于吃喝玩乐，这样简单聊了几句，姜以秾觉得跟四姐姐的相处没起先那么生硬了。
姐妹二人聊糕点都聊了好几种样式，听姜以楚说了，姜以秾才知道她最爱吃的是绿豆糕。
“六妹妹喜欢吃什么呢？”姜以楚柔声问。
姜以秾神色稍变，思绪忽然就有点飘回了前世，她想起纯妃娘娘最爱吃的海棠酥，宫变那日，纯妃娘娘还在冷宫，却也收到了皇上特地让李公公送来的那叠海棠酥，可惜纯妃娘娘去世前，都没有吃上她最爱的海棠酥。
“我好像没什么喜欢的。”前世她活了十八年，前十五年称得上无忧无虑，快乐又自在，而最后三年的变故及经历让她时刻忧心忡忡，她忽然就忘了，自己以前最喜欢吃什么。那会，光是活着就已经很累了。
姜以楚以为她是不想告诉自己，内心稍稍低落。
氛围不知怎么有点儿僵了，绮梦这时正好进屋，说道：“小姐，奴婢收到林家三小姐派人送来的信笺。”
姜以楚见状便道：“六妹妹有事就忙吧，姐姐就先回了。”
姜以秾应道：“绮梦，你去送一下四姐姐。”
等两人走后，姜以秾打开那封信，信上内容很简单一句话，林思意邀她明日去煮雨茶馆一聚，称有话跟自己说。
早就料到林思意会主动找自己，姜以秾也不太意外，正好她也有些事想找她问清楚。
绮梦刚送完姜以楚回来，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姜以秾把信收好，慢声问她：“有什么想说的吗？”
绮梦想了想，还是道：“奴婢担心说出来，会让小姐觉得奴婢在离间您跟四小姐的姐妹情。”
她身为姜以秾身边最亲近的贴身大丫鬟，自然感觉到自家小姐这几日有点不一样了，小姐性子收敛了许多，更镇定，沉稳，也温和了。她也看得出来，小姐是想跟四小姐重归于好的。
但是方才……
姜以秾道：“没关系，你说吧，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丫鬟，若是你什么话都不敢说，我又怎么敢放心什么都交给你去办？”
绮梦也没再顾虑了，低声道：“奴婢刚送四小姐回她的房，就看到袁嬷嬷用那样警惕的目光看我，等我转身后，她又连忙问四小姐是不是在您这儿吃了什么，问小姐是不是在四小姐面前说了什么话。那架势像是很防着您，担心您暗地里加害四小姐。”
她方才看到袁嬷嬷的眼神都要气死了，自家小姐好心跟姐姐重归于好，本该是个好开头，怎么活活弄得像六小姐要欺负人一样，也太过分了。
而姜以秾听到这话并没什么反应，“随她去。”
这袁嬷嬷是一直伺候四姐姐的老人，四姐姐在姜家的处境本就艰难，她会多长几个心眼是正常的。这深宅大院，若是身旁的人都一味天真懵懂，岂不是哪天被人吃干抹净还不知凶手是谁？
绮梦道："这种事完全可以让叶嬷嬷出面整治，省得那袁嬷嬷在四小姐面前乱嚼舌根。"
姜以秾是真的无所谓，这种人后宅实在太多了，她身边不就有个蝶儿？那袁嬷嬷只是为四姐姐考虑的更多而已，从前像仇人似的姐妹在一夕之间关系好转，是个人都觉得奇怪。
听姜以秾说了后，绮梦心绪稍平，不过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小姐不放心上是她的事，但自己今后却要防着那个袁嬷嬷。
“我得去松涛院一趟，跟祖母说声明日要出府的事。”
***
近日姜家本就有麻烦，姜以秾偏生三天两头要出府，姜老夫人起先不同意，后来也三言两语被姜以秾说服。
“你呀，这张嘴怎就这么伶俐！”
“我记得祖母爱吃松香轩的糕点，我明日给祖母带一些回。”
一下又把姜老夫人哄得见牙不见眼。
“哟，这还没进屋就听到咱娘的笑声了，这是谁啊，这么招娘的喜欢？”来人声音先传进来，人还没影，但整个姜家唯有一个儿媳妇声音最是洪亮，正是四房的太太，秦氏。
秦氏生得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很利落又精明的长相，那双眼滴溜溜一转时就生出好几个心眼来。
四房、五房都是庶出，而与低调的五房不同，四房的太太却是个很爱热闹的主儿，她跟顾氏嫁进姜家的时间差不多，顾氏因为出身高加上姜老夫人罩着才在府里吃得开，而秦氏则是自己很有手段。
秦氏出身通州秦家，虽无世家之名，但秦家在通州也算大户人家，秦氏是家中长房次女，听说她做姑娘时就很懂得哄人欢心，以至于她出嫁的时候，家中的长辈还都舍不得她去别人家做媳妇。
她嫁来姜家，在两年时间内就已经把偌大的姜家人际关系处理的井井有条，无论什么场合，没有她接不了的话茬，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过她如此精炼的人生中，有一件事最让她头疼，就是偏生挑了个没用的丈夫。
四房老爷资质平平，什么都普普通通，也没有任何伟大的理想和抱负，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背靠姜家混吃等死，而一向努力上进的秦氏就受不了四老爷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她的目光很长远，可不甘心只做一个整天听婆母挨训的庶出儿媳妇。
姜以秾起身行礼，喊了声：“四婶婶。”
秦氏乐呵笑了几声，摸着姜以秾的脑袋道：“秾姐儿身子可养好些了？”
姜以秾点头。秦氏便也没再跟这个小辈继续寒暄，而是转身跟姜老夫人行礼，“娘，我一听您这笑声就知道是秾姐儿来陪您解闷了。”
其他几房除了顾氏都称呼姜老夫人为母亲，而秦氏是自己主动改口，她觉得喊娘比喊母亲更容易拉近关系。
姜老夫人道：“又被你知道了，你倒是万事通啊。”
秦氏嗔笑：“娘说笑了，倒也没有那么厉害，不过儿媳的确有一事通了，我找家中嫁去西北的堂姐寻到了莫澜神医的下落。”
姜老夫人面露喜色，“当真？”
姜以秾忽然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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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前世也是这时候秦氏找来一位神医治疗姜老爷子多年不愈的病症，因这事解决了姜老爷子多年的痛苦，姜老夫人对秦氏也大为赞赏，甚至还把府中不少事务也交托与她，直接从大太太手里分走半个掌家权。
秦氏办成这件事很是得脸，意气风发好一阵。
不过秦氏开心，姜以秾就不太开心了。她想起前世因为秦氏，她们三房没少吃亏。
这事具体联系起来还是错综复杂，总之就是二房与四房之争，牵扯到他们三房，自然也牵扯到她的母亲，她母亲初次在姜老夫人面前讨不着好，最后还被赶到庄子上禁足半年。
姜以秾边给姜老夫人揉腿，边心里在琢磨一些事。
***
煮雨茶馆位于平时人最多最喧闹的西街，晌午时分，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姜以秾应邀抵达三楼的包厢，林思意到了有一阵子。
姜以秾吩咐蝶儿和翠屏在外面守着，自己则带绮梦进去，林思意也只带了一个丫鬟，她起身微微欠身，喊道：“姜六小姐。”
姜以秾回了个礼，两人便面对面入座。
茶水升腾的雾气晕染了姜以秾明艳的眉眼。
“匆忙邀请姜六小姐出来见面，还望莫唐突了你。”林思意柔声开口，笑意清浅。
不过两日未见，姜以秾倒觉得林思意似乎有点变化，眉宇间的忧愁明显淡去不少。
“不知林三小姐今日约我出来有什么话想说？”
林思意淡笑道：“姜六小姐还真直接，这就进入正题了。”
姜以秾端起茶盏，笑笑不语。
林思意也不再寒暄下去，直接道：“我这次主要是想感谢姜六小姐出手相助，当日若非你跟我说的那句话，我恐怕还一直被我二姐姐威胁到不敢反抗。”
那日在林府林老夫人来之后，姜以秾悄悄在林思意耳边留下一句话，让她大胆说出真心话，她的姨娘不会出事。
姨娘的事就是林思意不得不听命林思华的主要原因，她姨娘重病卧床多时，每日都要靠药物吊着性命，若是她不听从林思华的话，她姨娘则……
但当时林思意得知姜六小姐跟她祖母似有渊源，她能说出这句话，就表示有办法帮自己，果不其然后来祖母插手后，姨娘也有人救治了。
“至于第二件事，我想告诉姜六小姐，我二姐姐为何要针对你。”
“喔？”姜以秾放下茶盏，说实话，她还真挺感兴趣。
那日她虽然跟顾氏说或许林二是莫名其妙看她不爽而已，但后来细细想来又觉得自己太过武断，她应该是做过什么让林二怀恨在心的事。不弄清楚对方为何恨到陷害自己的地步，姜以秾自己都难受。
林思意低声道：“这话我只跟姜六小姐一人说过，还望姜六小姐守口如瓶，我二姐姐她……她心仪陆家的大公子，陆书琅。”
陆书琅是何许人？恐怕金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出身金陵第一世家的陆家，是陆家长房嫡长子，更是毋庸置疑的陆家接班人，陆书琅幼时便有金陵神童之称，陆公子的存在让不少同龄男子都叫苦不迭，全因有他在其他男子全都黯然失色。
相比陆书琅第一世家公子神童的名声，他最让闺阁少女们念念不忘的，便是他那张绝世出尘的容颜。
陆书琅也是姜以秾的未婚夫。
两人婚事虽说还只是长辈之间的口头之言，但陆、姜两大世家联姻可是头等大事，绝非玩闹。
便是如此，才有不少人不得已歇了心思，而也少不了林思华这样，因对陆书琅的执念过深，以至于对姜以秾生出扭曲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