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队成立了,但不能光等着活儿上门。
谭向前把目光,投向了靠山屯最丰富的资源——大山里的各种山货。
干蘑菇、黑木耳、榛子、松子,还有之前打猎剩下的那些晒干的野猪皮、兔子皮……这些东西,在村里不值钱,可要是运到县城供销社,那价格就能翻上好几番。
以前,村民们都是自己背着几十斤的东西,走大半天的山路去县城,累死累活,还卖不了几个钱。
现在,有了拖拉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谭向前找到陈富贵,把自己的想法一说。
“统一收购,统一运输,统一销售!把差价赚回来,给村民们分红!”
陈富贵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猛地一拍桌子:“这是大好事啊!我咋就没想到呢!”
“这事儿,还得村里出面。”谭向前说道,“就在村部设一个收购点,找个信得过的人记账、过秤。”
“让你嫂子刘翠兰来吧!”陈富贵立刻想到了人选,“她读过几年书,会算账,人也细心。再让你哥谭卫东帮着搭把手,搬搬抬抬。”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村部大院里,一张桌子,一杆大秤,一个账本,靠山屯山货收购点,就算正式开张了。
然而,第一天上午,来的人并不多。
村民们大多都抱着观望的态度,拿来卖的,也都是些品相不太好的陈年旧货。
“向前啊,你这收购价,咋定啊?”一个大娘试探着问。
“是啊,可别比我们自己背到县里卖的还低啊!”
人心,总是充满了疑虑。
谭向前笑了笑,他早有准备。他昨天就专门跑了一趟县城,找葛洪波把供销社所有山货的收购价都摸了个底。
他拿起旁边的大喇叭,清了清嗓子。
“乡亲们!我谭向前今天就把话放这儿!”
“咱们的收购价,就比县供销社的收购价,每斤低五分钱!这五分钱,是咱们拖拉机的油钱、保养钱,是运输队的辛苦钱!”
“干蘑菇,供销社收一块二,咱们就收一块一毛五!”
“黑木耳,供销社收两块,咱们就收一块九毛五!”
“价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关键的是,咱们当场称重,当场结钱,绝不拖欠!”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每斤只便宜五分钱?
自己背几十斤东西去县里,来回一天的功夫,车费、饭钱都不止这个数了!现在,在家门口就能卖掉,还当场给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个常年上山采山货的张大妈,第一个动了心。
她把背篓里带来的十斤干榛子,放到了秤上。
谭卫东扶着秤杆,刘翠兰在一旁拨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
“张大妈,十斤二两,供销社收八毛一斤,咱们收七毛五,一共是七块六毛五!”刘翠兰声音清脆地报了出来。
谭向前从兜里数出钱,亲自递到张大妈手里。
“大妈,您数数。”
张大妈拿着那还带着体温的钱,激动得手都有些抖。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就把山货换成了钱。
“公道!这价钱太公道了!”张大妈咧开嘴笑了。
她当即就跑回了家,把藏在炕洞里的存货全都搬了出来,还把左邻右舍的老姐妹们都动员了起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有了张大妈带头,村民们彻底打消了顾虑,纷纷回家取货。
不到三天,村部大院里,各种山货就堆得像一座小山,足足有两百多斤。
刘翠兰的账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就在收购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身影出现了。
吴海波的堂哥,吴海生。
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扔在了秤上,麻袋底下,明显浸出了一片水渍。
“称称!我这可是上好的干木耳!”吴海生嚷嚷道。
谭卫东刚把麻袋放上秤,就感觉不对劲,这分量,压手得有点过分。
刘翠兰也看出了端倪,她走过去,解开麻袋,伸手进去掏了一把。
“吴海生!你这木耳怎么是湿的?”刘翠兰眉头一皱,“你这是故意压秤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吴海生立刻就炸了毛,“山里潮,带点水汽不是很正常吗?你们是不是看我们是吴家人,故意刁难我们?”
他这一嗓子,把周围来卖货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
“好像是吴家的人,说收购点故意压他秤。”
眼看就要起哄。
谭向前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平静。
“怎么了,嫂子?”
“向前,你看。”刘翠兰把那把湿乎乎的木耳递给他。
谭向前捏了捏,指尖立刻就沾满了水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秤前,把那袋木耳提了下来,然后从旁边拿了一个干净的空筐子放上去。
“卫东哥,把秤杆调平。”
秤杆,稳稳地指着零点。
他又把那袋木耳,哗啦一下全都倒进了空筐子里。
秤杆,猛地向下一沉。
“六十二斤。”谭卫东报出了数字。
谭向前看着吴海生,淡淡地开口:“你觉得,这个数对吗?”
吴海生梗着脖子:“当然对!”
“好。”谭向前点了点头。
他转头对周围的村民说:“乡亲们,今天我就当着大家的面,立个规矩。”
他指着那筐木耳:“这筐木耳,我就放在这儿,让太阳晒一天。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称一次!要是分量没变,我谭向前,不但按今天的价钱收,还当众给你吴海生赔礼道歉!”
“但要是分量少了……”谭向前的声音,陡然变冷。
“以后,我们运输队所有的生意,你吴家,都别想再沾边!全村的山货,我收!你吴家的,我一两都不要!”
这话,掷地有声。
吴海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太阳。
周围的村民们,也看明白了,纷纷对着吴海生指指点点。
“我就说嘛,向前不是那样的人!”
“这吴家人,真是坏到根了,想钱想疯了吧!”
“活该!就该这么治他!”
在众人的鄙夷和唾骂声中,吴海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扛起自己的麻袋,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逃走了。
谭向前看着他的背影,再次拿起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