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沉渊眼疾手快替苏意挡了飞溅的的碎屑,抿着唇角,表情不太好看。


    成婚前夕媒婆介绍时,是在苏家见的面,苏家家徒四壁,唯一能坐的凳子还在张明珠的屁股底下,给方沉渊留的还是个三条腿的。


    当时苏意怯生生的站在她身后,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一层又一层,屋内还不时传来咳嗽声。


    张明珠像是推销商品一样不断陪笑,态度和今日是天差地别。


    难道女儿在她眼里都是待估的货品吗?


    常日并未见过苏意口中的妹妹,想必被她早就卖掉了。


    “十三姨娘,就算是你想和苏意断绝关系,也到底是亲生女儿,不用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吧?”方沉渊沉声,示意苏意坐下。


    “哼,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赔钱货。”张明珠有几分害怕,也不敢大声,嘟嘟囔囔甩着帕子,翘着二郎腿,眉目横斜。


    别人摆出来这个姿势是风情万种,但张明珠长的综合了前几位小妾的精华,画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叙旧,从你卖了我们姐妹几个开始我们也就没什么母女情份了。我问你,你把昭昭和小溪卖哪谁家了?”


    苏意心里急着,也没工夫和名义上的母亲叙旧。


    原主记忆中,从她记事开始便不断的遭受打骂,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有一丁点不顺张明珠的心意就被关小黑屋饿着。


    可以说原主能活这么大,全凭命硬。


    “这么久的事了,我哪记得清楚。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呗,管那两个小崽子干嘛......“


    自私又不负责任。


    苏意的眼神冷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过的很不好,都吃不饱饭要去地里挖野草!你真的忍心看她们小小年纪吃这个苦吗?”


    “你但凡有点良心就别藏着,用不着你做什么,就告诉我在哪里!”


    苏意满腔愤怒,言语也不由得变得锐利,不像是自己在说话。这一刻,仿佛是曾经的苏意在不甘的向母亲质问。


    张明珠手指搅着帕子。


    方沉渊冷声,“你若是不说,我们自有别的法子知道,但是事情传出去,钱老爷那边你也不好交代吧?”


    自他死而复生后,一直觉得苏意乐观明媚,谁知却有这么悲惨过往,心里升起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是愤怒又像是心疼。


    张明珠极力和她们撇清关系,就是不想被其他未生育的小妾比下去,要是事情传开,恐怕钱老爷会觉得面上无光。


    张明珠白他一眼,“当时人牙子领走的,他也没说清,好像提了一嘴周员外,我也不确定真记不住了。”


    “你再仔细想想!”苏意追问。


    “哎呀我只能记住这么多了,反正肯定是镇里的富商,你们两个要是神通广大就挨家问去呗。”


    苏意脸上阴沉色不减,深吸口气压住情绪,“沉渊,走,找人去。”


    两人脚前脚后,苏意罕见沉着脸生气。


    这种人简直不配为人母!


    方沉渊跟上,走到门口却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当日彩礼我给了你五两银子,岳父当吃只是伤寒重了些,加上你卖了两个女儿得来的钱,请个好郎中治好不在话下,怎么人就突然没了呢?”


    “你......”


    张明珠瞪大眼,想说什么,方沉渊却没等,直接走了,不管身后张明珠怎么想。


    成婚前夕岳父突然病逝,张明珠却每日花枝招展,镯子项链都戴上了,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只是毕竟是人家家事,他不好插手。


    当初要不是为了.....他也不会如此急匆匆的成婚。


    方沉渊眼神暗了暗。


    “估计她早就和钱老爷暗通款曲了吧,所以才等我爹一病,就迫不及待的把我们都送走。”苏意出了钱府,慢吞吞走着,突然叹了口气。


    方沉渊都能想清楚的,原主身处其中恐怕也早就清楚了。


    那个恶毒爹恐怕也没想到最后是死在自己娘子手里的,真是当代武大郎和潘金莲,


    不过武大郎确是个老实人,她这个爹可不是什么好人。张明珠对她的鞭打有一半出自他的授意。


    一丘之貉罢了。


    “都过去了,咱们先去周院外府邸看看吧。”方沉渊是个糙人,嘴笨,干巴巴的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安慰人的话,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


    “好。”苏意点头,“还是找人要紧。”


    钱老爷是镇里的新起来的富商,简称暴发户。


    周员外可不一样,据说周家是京里某个大户人家的分支,底蕴丰厚。


    所以员外府也修建的清秀别致,颇有意趣。


    只是这员外府倒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必须要有拜帖和身份才行。听到两人的身份还想见周员外,门房客客气气的把两人请了出去。


    “这可这怎么好。”苏意有些郁闷,肚子也适时咕咕叫了起来。


    孕妇饿的快,肚子响的苏意脸红。


    “先去吃点东西吧,边吃边想办法。我看先前问路老伯的素面香得很,要不去那吃一碗?”方沉渊提议道。


    折腾半晌,他中午吃的也早就消化光了。


    见两个人过来,老伯很高高兴,笑眯眯的指指牌子,“二位想吃点什么?我这素面卖了十几年了,可以说是这镇里一绝。”


    素面,猪骨面,鸡汤面,板子上标着这三种,额外还有鸡丝,猪肉,和各类小咸菜在售卖。


    素面六文一碗,猪骨和鸡汤的皆是十文一碗,倒是经济合适。


    “我们要两碗猪骨面,其中一碗多加二两面,再拿一碟子鸡丝吧。”


    两人找个小凳坐下,桌面擦得倒也干净。


    旁边桌子大哥呼噜呼噜吃面吃的正香。


    老伯点了灶,火苗呼呼的舔舐锅底,没几分钟水沸了起来下了面,等熟了烫上两颗青菜,放在莹白面条上也好看,再浇上勺高汤。


    两碗一起上桌,边上印着青花的大汤碗满满当当,方沉渊面前的甚至堆成个小山。


    “这老伯给的真实在,能怪能干十多年还不倒。”苏意感叹。


    方沉渊抽出两双竹筷子,递过去一双,搅和搅和面前这碗。


    刚端上桌的猪骨汤面,先闻着就特别香,是那种熬透了的骨头味。


    面汤清亮不浑浊,面条粗细均匀有韧劲,上面撒把碧绿的葱花点缀,咬口青菜,脆生生的,还能解点腻。


    连面带汤吃下去,胃里暖暖的,浑身毛孔都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