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来了。”莫青声音才落下，莫夫人斜着头便瞧见人影。
“娘，你的腿好些了吗？”莫青坐在床边替莫夫人拢紧了被子。
“今日大夫又来替娘施针，这腿呀我能感觉到有点知觉了。”
“这是好事兴许用不了多久，娘就能下地行走了。”
莫夫人垂下眼眸，有些失落，“能不能行走对娘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些年娘也想通了，只要你能一生平安娘就心满意足了。”
她垂下一颗脑袋，头顶又传来，“慕情说小白感染了风寒？”
“嗯。”
“那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
莫夫人又补充道：“我怕小白过了病气给你，你这几日和慕情挤挤，可不能耽误了你上工。”
莫青应下，“好，我听娘的。”
“小白，还不知晓你是女子？”
“她应不知。”
“不知道也好，看到你们相敬如宾又不越界娘就放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低沉，“娘，我明白你的意思，小白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耽误她。”
莫夫人：“你从小便是有主见的，娘不逼你。”
“姑母药好了。”迟慕情单手推开门。
“表哥，你回来了。”看见莫青后，迟慕情手中的药碗被她端走。
“嗯。”
“那我先出去了，不打搅你们娘俩叙话。”迟慕情转身飞快离开，房门呜咽一声合上。
莫夫人瞧着，“这孩子还是和我们有些生分。”
“娘，喝药。”
莫青吹凉了药放在莫夫人嘴边，看着莫夫人喝完才道：“慕情自幼便没了父母，我们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可终究不是她父母。”
“她这些年一直照顾我鲜少出门，倒是比你这个女儿还要孝顺我这个姑母。”
“大夫说我的腿只要好好调理还是有希望能好的，过段时间让慕情出去走走散散心，让她做自己想做的。”
她放下药碗在桌子上，“好，都听娘的。”
从莫夫人房里出来，莫青先去看颜白嘱咐了几句，拐到厢房。
听见敲门声迟慕情打开门，欣喜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会和上次一样在躲表嫂？”
莫青中指弯曲大拇指覆上，在迟慕情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你想什么呢。”
“哎呦，疼。”迟慕情一手捂住额头喊疼，侧身让开。
她进去后视线落在床头的书上，边走过过去边道：“怎么开始看书了。”
拿起书一看莫青脸色黑了下来，“这是？”
迟慕情快速从她手中抽走，将书藏在了身后，嗫嚅道：“上次表哥给我买衣服的钱还剩了点，我看见有卖书的就进去了。那书铺里其他的书太涩口难懂，我便买了感兴趣的。但是表哥你放心这只有文字，我没看多少打发时间才看一会儿。”
语落，两人都不在言语，空气沉默了许久。
莫青在心中挣扎了许久，终说出，“知道了，只是你一个姑娘看这种……实在是不妥。”
迟慕情五指紧攥书皮，“表哥放心没其他人知道。”
“行吧。”
还是松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慕情，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迟慕情蹙起眉头，“以后还真没想过，怎么了表哥？”
“没事就是问问。”
迟慕情将书放好，烛芯一跳蜡烛照亮了一半脸，“说实话很小的时候我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只是现在长大了，发现小时候做的梦都不可能会实现，也就不想了。”
“慕情，如今的生活已经好起来了。娘的腿也有治愈的希望，我不希望你整日困于宅院中，你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迟慕情眼中有些哀伤，“所以表哥是想将我赶走？”
莫青瞳孔骤然放大，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迟慕情松了一口气，“我逗你玩的，表哥才不会赶我走。”
她点点头，“天色不早了，先睡觉吧。”
“好。”
迟慕情吹灭了蜡烛，一股黑烟飘出。
这几日莫青都是睡在迟慕情房中，迟慕情一到晚上就没碰过某书。
直到有客人上门，迟慕情一手扶住门框，上次只匆匆看了一眼，没想到表嫂和哥哥竟真的用一张脸。
颜洛提了一手东西，“打搅了小白在家吗？”
迟慕情嘴角上扬，彻底打开门，“在，你是表嫂的哥哥吧，快里面请。”
表嫂？
颜洛眸子暗了一下，“正是。”
“表嫂她住这间屋子。”迟慕情在前方替颜洛引路。
颜白的房间没关门，他在里面摆弄起胭脂水粉。
颜洛远远瞧见朗声道：“小白，我来看你了。”
颜白手中动作一顿，抬头看去，“哥，你怎么来了。”
颜洛放下手中的礼物，“听说你得了风寒，不过看你有心情摆弄这些胭脂想来风寒早好了。”
“是好了，哥这些都是你买给我的？”
“不是，还有一些是娘让我带给莫夫人的。”
颜白转头对迟慕情道：“麻烦姑娘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拿给莫夫人。”
迟慕情目光落在一桌子的礼物上，伸手去拿，“好的。”
“不给我留一个吗？”眼看着东西就要被拿走，颜白张口问道。
“小白，你身体强壮不需要这些。”
颜白目送迟慕情将礼物拿走。
颜洛在房间溜达了一圈，“你那大小姐的毛病没犯吧。”
颜白拍拍胸口，“当然没有。”
目光接着巡视，定睛落在被一本书压了一半的请柬上，“这是？”
顺着颜洛的目光，颜白解释道：“请柬，莫青说这是公主给他的。”
颜洛握住请柬的手顿在空中，语气也冷了下来，“公主什么时候给莫青的。”
“两天前的晌午，莫青回来后我问他了。”
“这样啊。”颜洛打开请柬仔细看了一眼。
“哥，我不明白公主踏青为什么要送请柬？”
颜洛握住请柬的手指尖发力，“许是这上面踏青的所在地是皇家的林子。”
颜白突然开心道：“那我们是要进皇宫了。”
颜洛勾唇，“不是，你想多了。”
他突然失落起来，有些不忿，“还以为能进皇宫看看。”
颜洛越看越觉得扎眼，“啪”得一声合上，“小白，踏青那日你也会去？”
“莫青说我的风寒好了才可以去。”
颜洛紧咬牙关，“那你可一定要去。”
颜白眼珠子一滴溜，“哥，你和公主认识想必你一定收到请柬了，你也会去的对吗？”
颜洛将请柬放在桌子上，“自然。”
“那太好了。”
“小白，你去了可一定要看住莫青。”
“为何？”
“别忘了你跟莫青的关系，要想扮演好夫妻必要时需时刻粘在一快。”
颜白听进去哥哥的话，“哥，你放心我绝不让公主起疑。”
“哥知道小白一向听话。”
颜白眸子低下看向木板，“哥，你和公主怎么样了？”
“小白，哥说过不让你插手我的事。”
“我好奇。”
“好奇也不行。”
“那我不好奇就是了。”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哥，你留下吃饭吧，慕情做饭可好吃了。”
颜洛又叮嘱，“小白，你才是莫青娘子像做饭这种活，本就该你干。你不能偷懒要是被莫青他们发现，你是男人就不好了。”
“你说的我都懂，我这不是生病了，莫青他们不让我下厨。”
颜洛双手环抱住自己，赞叹道：“你还真是不管到哪里都是个娇娇。”
他犹豫一瞬，“哥，你说这话是在夸我？”
颜洛眼底泛起寒意，“你觉得呢？”
“我听着怎么不像。”
“小白，你还真和以前一样单纯。”
“哥，我去祖父这些年又没什么变化。”
“没变化也算好事，对了娘还有东西需要我买，我先回去了。”
颜白两只手叠在一起，“那我送你出去。”
大门口，颜洛：“行了你也别送了，总感觉怪怪的。”
“怪？”
颜洛郑重点头，“就是很怪。”
突然多了个妹妹来送自己，是挺怪的。
“小白，你好好听莫青的话，还有照顾好自己。”
“放心。”颜白冲他眨眨眼睛。
*
莫青从翰林院回来后，门口多了一个人。
汪娘子等了一个时辰，见她归来才道：“莫青，我跟张蕴和离了。”
一抹流光彩霞洒向张娘子，她脖子红肿了几处，合眼感觉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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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恭喜你脱离苦海。”
张娘子晒了会儿阳光才道：“我能和离还多亏了新律，多亏了你。”
“我也没做什么。”她不好意思低头去看衣摆微微飘荡。
“莫青谢谢你。”张娘子突然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莫青慌乱一瞬，“张娘子你能和离靠的是你自己，与我无关。”
张娘子双手合在一起，垂下眼睑，“我知道，你就当我是感谢你那晚救了我。”
莫青推开门，“天冷我们进去聊。”
张娘子站在门槛下面，“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回去还要收拾东西。”
她眉毛一挑疑道：“你要走？”
张娘子轻叹一口气感慨道：“我已经找牙人来看房了，待房子卖掉便离开这个伤心地。”
张娘子坐在地上，冲她招招手，见周围没什么人，才道，“莫青那晚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莫青的弦绷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张娘子绞着大拇指，语气很轻，“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人生在世多的是不如意。像我家里是有两个钱，最后还是找错了人。我虽不知你为何假扮男子，但我希望你能过的顺心。”
她顺着张娘子的目光视线落在一处水洼青苔上，“谢谢你，没有拆穿我。”
“那你下次可不能因晚上黑看不清，就这样出来了，会惹人怀疑的。”
“下次不会了。”
“那晚天太黑大家应没注意到，你假扮男人这件事还有几人知道？你表妹可知道？”张娘子仰起一双好奇的眸子。
莫青与她排排坐，两人垂下的衣衫一角紧挨着，“我表妹是知道的。”
“你是为了考取功名才这样？”
“不是，我生父做生意赔了不少钱，眼见还不上我爹丢下我娘跑了。可是我爹欠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我娘一时还不出来，债主想让我娘卖掉我。”
说着，莫青眼眶微微湿润，“那时我还小，又是个姑娘不用想也知道会把我卖到哪里。我娘没同意，周围的邻居虽围观却无一人借钱给我们，其实我也懂我也不怪她们，毕竟我爹欠的钱太多了，怕我会还不上。”
张娘子心中泛起涟漪，柔声问，“然后你开始女扮男装努力考取功？”
“不是，我先是扮男子做各种活赚钱，但凡是来钱快的我都试过了。后来听说可以考取功名当官，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我每日白天干活，晚上少睡一个半时辰多看会书。可是这样赚钱实在是太慢了，我给东家出了快速来钱的想法，东家试了后给了我不少。我就在这样慢慢累积，直到还完了所有债。”
天色渐渐黑了，周围很是安静，不知哪家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良久，张娘子才开口，“那你很厉害，不靠任何人只靠自己的一双手还完了债，还当上了修撰。”
莫青吸了吸鼻子，“之前你不想和离可是因为舍不得张蕴？”
张娘子眼珠子在瞳孔打转，“有一半是吧，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没有夫妻情分，还是有一些其他感情的。更多的是，我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过的不幸福。”
“你和你弟关系不好？”
“怎么说呢，我是长姐从小被父母灌输要多接济两个弟弟，我只是怕在弟弟面前抬不起头。”
“你弟弟年龄也不小了吧，应该都成家立业了。还好意思花你的钱，一点骨气都没有。”
张娘子用指腹抹掉一滴泪珠，“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你娘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晚上怎么相处，她可知道你是女子？”
莫青抓皱了衣裳，“我娘子她不知晓。”
“也就是说你们一家子都在骗她？”
她被问住不再言语。
“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既然颜白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有想好之后怎么同她解释。”
“我应该是想好了。”
“应该那就是还没想好，莫青选择是你自己的，你尽管去选择剩下的交给天意。”
她茅塞顿开，周围渐渐多了说话声，应是到饭点了，“张娘子你说的对。”
“我不叫张娘子，我跟张蕴和离了，我唤作郦茧，取自蝴蝶破茧之意。”
“原来你名字这么好听。”
莫青侧过身，视线落在郦茧脸上。
“就是有些拗口，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颜白是怎么相识的，你不觉得颜白个头有些过于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