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儿看出他体格不好的？”
唐星宇问道。
铁峰绷了绷手臂肌肉：“我是习武之人，练武的哪个不懂些脉理肌理？你看他说一句话要停顿两三次，若非口齿伶俐，比胖子还要结巴。白鹭书院这老头必定体虚，而且肺热之症最难根治，他怕是没几年寿数了。”
柳三泰倏地看了铁峰一眼。
铁峰立即捂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白鹭书院不少教谕曾参与编纂红衣教经书，连山长熊阔也亲自指点过。书院从凌河迁至省城，众人都以为是要与凉王割席，
可眼下情形，分明是割席割成了一条裤腿。
这位名满天下的鸿儒亲临状元楼招揽学生？
还是刚踏上科举之路的秀才？
柳三泰冷嗤一声，心道：“**阵是假，替凉王招揽人才是真。”
“先生……”
周毅见柳三泰神色不悦，轻声唤道。
柳三泰却以为他担心放榜：“阿毅，不必忧心，你的水平为师清楚。此番即便受局势影响，你也必定榜上有名……”他话锋一转，眉头竖起，“只是中榜之后你就是秀才了，像今日这般抢老师酒壶的事，可不能再做了！”
“……啊？”
周毅被他说得一愣，随即笑道：“喝酒的人嘴臭，您没发现小师妹都不愿让您抱了吗？”
柳三泰：“……”
状元楼二楼依旧喧闹不休。
就在此时，一声锣响宛如按下热闹的暂停键。
所有人同时望向窗外张榜处，只见系着红绸的差役正将红纸大榜贴上墙。人群霎时沸腾，一个个脑袋叠挤着向前涌动。
“都别挤！都别挤！”
“若发**，全都给老子进大牢蹲笆篱子！”
榜前人群稍退，但后方的人被差役威慑仅停顿片刻，立即又向前拼命挤去，生怕晚看一眼便名落孙山。
大榜从后往前唱名，
且一百名后的五十名不念。
“元化二十五年山西省院试，第一百名！同州府郑宏涌！”
“元化二十五年山西省院试，第九十九名！临川府赵秉君！”
“元化二十五年山西省院试，第九十八名！凉州府吴仲达！”
“中了、我中了！我中了第九十八名！”
“少爷！我家少爷中了第一百名！”
差役唱名声伴着铜锣传开，人群随之再次沸腾。更远处的人看不见榜，全凭差役吼声得知。
一时间贡院门前宛如万千争食的鱼群，不断有角落爆出欢呼，又随着欣喜的人们渐归平静。
状元楼内所有谈话声戛然而止。
周毅坐在柳三泰对面，感受心跳从平静渐至鼓噪。斜对面的周继博如坐针毡，窗口又被铁峰、王若晖牢牢占住。
若再不中，
大房已无力再供他读书。
听着一声声唱和却始终没有自己的名字，周继博脸色愈发苍白，连肩膀都开始颤抖。
“喝点水。”
周毅将茶杯推过去，“差役只念前一百名，后面还有五十名，或许你就在其中。”
周继博一怔。
耳畔紧密的心跳声渐渐缓下。他擦了擦满掌汗水，对周毅挤出一丝笑：“多谢。”
很快，差役已念至五十名以内。
临近五十名，状元楼内这些家境稍好的少爷**地，开始频频响起激动的叫好声。
“第三十八名了！”
张子宸抚了抚胸口，闭眼向满天神佛祈祷。
“元化二十五年山西省院试，第二十五名，凉州府凌河镇张子宸！”
“我中了！”
方才将祖宗十八代求遍的张子宸，嗷地一嗓子从座上窜起，摇晃着周毅的肩膀：“阿毅，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我中了！我过了院试！是第三十八名！先生！阿毅！”
周毅被他喊得耳膜发疼，
却也真心为他高兴：“听见了，听见了！你中了秀才，考了三十八名的好成绩！”
“啊……先生……”张子宸大喜过望，喊了一圈后一屁股跌坐凳上。缓了不到两秒，刚举杯要向恩师柳三泰致谢，便听楼下再响铜锣。
“元化二十五年山西省院试，第三十五名凌河镇王若晖！”
“元化二十五年山西省院试，第三十一名凌河镇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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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
“铁、铁峰……”唐星宇激动得眼角飙泪，将半身探出窗外的铁峰拽回，扯嗓大喊：“铁峰，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你中了！你跟胖子你们都中了！都中了！”
铁峰整个人完全愣住，
呆呆地好几个呼吸才眨眼，喃喃道：“我、我中了，我真的中了……”
王若晖比他还不如，从窗外缩回脑袋，反应过来真是念了自己名字，霎时泪流满面，无声的泪水如雨洗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子宸意气风发，整个人都跟吃了滋补仙丹一样，乐呵呵对周毅道：“你看他们俩都高兴傻了！”
能不高兴吗？
日复一日刻苦攻读，虽无十年寒窗那般漫长，但经年累月饱受学海煎熬，终在千人中脱颖而出，更是取得三十几名的好成绩。
任谁都会激动落泪。
“已快三十名内，还没有我和阿毅的名字。”
柳氏学堂五人中，周毅功课最佳，张子宸次之，随后是唐星宇。
唐星宇此刻已将焦急写在脸上。
他们这桌接连高中，引得众人注目。片刻之间，状元楼二楼所有目光皆聚焦于此。
自家少爷高中，掌柜当即高呼：“今日我家少爷荣登院试第三十八名！状元楼所有消费一律半价！”
“多谢掌柜！”
“张家大喜！”
楼下鞭炮炸响，楼上楼下欢呼一片。
就在这时，几个熟面孔踏着满地红纸穿过喧嚣走上楼来，一眼便与周毅这桌对上。
“张兄高中，恭喜！”
万氏学堂几人鱼贯而入，身后跟着几位往届考中秀才的万氏学子。
万氏学堂素来与柳氏学堂不和，
毕竟柳三泰开办学堂时，他们中有些人早已考取功名。
张子宸与道贺者一一回礼，视线扫过蒋济同。蒋济同唇角微勾，领万氏众人在一张空桌坐下。
“刘兄，方才大榜你高中多少？”
“是二十几名？”
此时刘振尚未落座，目光却始终盯着周毅。他冷哼一声：“不才，区区大榜二十六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