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他娘，图纸的事你知道？”
堂屋酒席仍在继续，周大力跟着媳妇回了屋，揉了揉周毅的脑袋，强挤出笑来，“嗨你个小子，这么大事儿瞒着你爹我！”
“主要我也没没想着真能成。”
周毅说：“我当时真太想读读书了！”
周毅得了县衙的赏赐给族人和村民带来的震动不亚于，周继博中了秀才，他才六岁啊！
进城念书的日子拢共才俩月。
便是有人家外甥做官的舅舅帮衬，那六岁绘制凌河桥图纸也足够当得神童二字。
酒席过后，族长当即决定开宗祠，供奉匠心神巧匾额，一百两赏赐虽然听着多，但那远没有绘制造福乡里的凌河桥图纸来的意义重大。
宗祠上香的时候周毅跟在族长后面，穿着许素兰连夜缝制的新衣裳，亦步亦趋告慰周家先祖。
这一天过后，周毅在清水村如神童一般存在。
毕竟没有哪个六岁小孩儿得此殊荣。
柳氏学堂六岁稚童得了县衙赏赐事，宛如插了翅膀一天功夫整个东临街都知道了。
第二天坐着牛车上学堂的周毅，便接受了一波目光洗礼。
“周毅！你可来了！”
才进柳氏，铁峰几个便围了上来，铁峰的胳膊夹板已经拆掉，“听说你绘制了新凌河桥的图纸，连县公都亲笔题了匾额，你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跟我们说！”
“就是还是不是兄弟了！”
“同窗之谊呢？”
唐星宇过来撞了下周毅的肩膀，“我还听说，赏赐的银子足有一百两！一百两呢！你今个可要做东请我吃顿好的！”
“对！吃顿好的！”
吃货王若晖立刻附和。
这时候柳夫子走了进来，板着个脸，“都肃静，把书本拿出来今日讲东学游记……”
吵闹立刻消停下来。
两个月的时间，周毅不断拔高突飞猛进，王若晖从打基础，几人的功课彻底整齐划一，就在几人将东学游记拿出来端坐着等柳三泰开讲。
就见柳三泰瞥了周毅一眼，冷峻的眉目如雪山融化，笑道：“阿毅做东么？算为师一个！”
说是叫周毅做东。
但吃饭的地方安排在张子宸家的酒楼。
作为凌河镇上最大的酒楼，永福酒楼足有三层，门口宾客如云车辆不断，颇具排场，张家少爷领同窗来吃饭，掌柜的迅速安排了二楼靠窗雅间。
这还是周毅这辈子头次下饭店吃饭。
一桌子硬菜可比周家酒席强多了。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五个大肉菜、两个凉碟，一盆丸子汤，菜齐不到两盏茶风卷残云，盘子底儿都比脸干净，铁峰菜汤拌饭道：“我爹跟我大伯有让我走武举的路子。”
“武举？”
张子宸纳闷说：“那你不在先生这读书了吗？”
“不……”铁峰摇摇头，“两个都走，我大伯没儿子，将来他的百户官职大概率是我来继承，文武双修，若文试不成，武举也不会差！”
“是保险些。”
张子宸说：“别看我家酒楼开的红火，可这西北数个州府的营生干下来，每年得交三成以上的税，家里生意我大哥搭理，若我要是考不上个功名，我爹非把我皮扒了！”
“你呢星宇？”
张子宸看向唐星宇。
唐星宇看似在跟唐星宇他们说话，实际一直眼珠子盯着门口，“功课上家里倒是不着急，就是我这眼睛……”
张子宸流口水是小儿发育迟缓。
幼年时破了口水腺所致。
相比之下唐星宇的斜眼就不好治了。
周毅想了下说，“没试过针灸么？”
“试过了，扎得可疼，就是没有用。”唐星宇语气颓丧，“我这毛病若是口吃还好些，眼眸不定，恐怕功名也要受影响。”
“不光你。”
“阿毅和若晖的口吃，也要趁早干预。”一直没说话的柳三泰，兀自倒了一杯酒说：“若五官不精，到了御前视为大不敬，为师已经托人找了良医，再等等，给你们一块看了！”
“真的吗？”
斜眼这事一直是唐星宇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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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柳夫子说有办法可治，高兴得有些不敢相信。
周毅道：“名医走的医理，星宇你不如试试，自己多控制下眼球。”
“怎么控制？”
“稍后再告诉你！”
言罢周毅起身，朝着窗子走去，推开窗尖锐的吵嚷哭嚎声顿时充斥整个雅间。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老幼聚众哭嚎？”
“你们看那还有官差拿人！”
几人脑袋瓜凑成一堆朝着街道上看去，就见府衙方向大约百余，穿着寒酸的妇孺百姓被差役往西城驱赶，满地打滚被狠踢两脚，锁拿的还有昨天去过周毅家的大胡子。
“这是干什么呢？”
正巧小二进来送凉瓜，见自家少爷发问，说道：“这些人呐！都是南城死在徭役上的家人，之前听说官府发了抚恤来着，就是不知为何又闹起来了！”
徭役？
抚恤？
几人面面相觑。
街道上哭嚎声震天，柳夫子仍旧端坐在那儿，只不过一壶酒已经见了底。
张子宸问王若晖，“你爹不是县丞，这事你清楚不？”
王若晖见问到自己，霎时间面容变得十分难看，“我不不清楚，县公向向来与我我——我爹不和，赋税也从来没进过我爹兜里，更不清楚抚恤银子到底发去哪儿了！”
“一场徭役要出多少寡妇和没爹的孩子。”
唐星宇感叹一声，“贫寒农户本就生存不易，若是再没抚恤银两，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活……”
“大邕天下如今太平盛世，可民间百姓是如此多艰。幸而，我们命好不缺吃不缺穿，要真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这辈子可要怎么熬过去！”
铁峰说完忽然感觉不对，下意识看向周毅，笑容有些僵硬，“阿毅，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你。”
“无妨。”
周毅看着街道上百姓，陷入深思。
他涉及的图纸，工期三月左右，所用劳工不过几百人，这东城街道上的喊冤妇孺都已接近两百人，这次凌河镇府衙征徭役到底**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