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驰铮忙完警局的事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回家。
刚推开门客厅的灯亮着他职业习惯为之一顿瞬间警惕起来。
视线落在玄关前面那双男士休闲鞋上有些熟悉他松了口气放下车钥匙反手关上门。
进入客厅见到驰曜侧身坐在沙发上手肘压着沙发背指尖扶额凝望阳台外的夜色陷入惆怅的思绪中。
听见开门声驰曜微微回头看向门口温声打招呼“大哥。”
驰铮与他视线触碰上轻叹气走到沙发坐下疲惫地往后仰闭目养神“来了几个小时了?”
“三小时。”
“来也不说一声在这干等啊?”
驰曜放下手肘转身端坐“不想打扰你工作不过也没想到你会加班到凌晨两点。”
“最近有个很棘手的案子挺忙的。”驰铮揉揉太阳穴“找我有什么事?”
“有件事需要麻烦你。”驰曜从沙发旁抽来一个文件袋放到驰铮面前的茶几上“许晚柠爸爸的案子帮忙查一查。”
驰铮蹙眉看一眼文件夹满眼疑惑地看向驰曜:“已经判了五年的案子有什么好查的?你是不相信法官呢还是不相信警察?”
“都相信。”驰曜苦涩抿唇双手捂脸沉沉地呼出一口难受的闷气抹去脸上的疲惫放下手无奈道:“但人嘛!总需要一些希望才能活得更好或许有奇迹出现呢?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驰铮直起身拿起桌面的文件边打开边问:“你不是要结婚了吗?这样去帮许晚柠合适吗?”
“确实不合适。”驰曜手肘压在大腿上倾下身压低头语气沉重:“所以我把婚退了。”
驰铮严肃地瞪他一眼“因为许晚柠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又因为许晚柠
驰曜无所谓的轻嗤没接话。
驰铮认真看完文件里的档案扔到桌面上“没任何破绽这案子翻不了。”
“有破绽我就不会找你了。”驰曜抬眸无奈的目光望向驰铮“大哥她明天要带着她妈的骨灰回深城了我给她在京城留了家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永远不会再来京城了。”
“那你就去她的城市找她。”
“没有用只要刺还在她永远都不会承认心里还有我的我玩不来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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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制可是违法的你可别搞啊!既然没可能那就放下。”
“试过了无数次。”驰曜的眼眶逐渐泛红声音变得沙哑无力“我每一次都觉得放下了死心了却还是会想她在脑海里反反复复一直一直的……反反复复……不但影响心情还影响生活质量好像连寿命都被她影响了。最严重的是不敢再见到她相见不能靠近的感觉真的很折磨。”
驰铮的人生里除了学习就是工作他无法体会驰曜所说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但他看到向来阳光温暖的弟弟此时眼眶通红眼底一片绝望的**。隐约能感觉到他很痛很痛只是不懂是如何一种痛觉。
驰铮心疼他弟把放下的文件又拿了起来轻声轻语:“等我有空了再好好帮你去调查但你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免得失望。”
“谢了大哥。”驰曜欣慰地挤出一抹微笑“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驰曜起身往外走驰铮转头看着他沉重的背影“阿曜。”
驰曜回头“怎么了?”
“你会为了许晚柠换工作吗?”
驰曜苦笑“我若为许晚柠换工作你觉得她会感动吗?”
“不会。”
“对啊!我换不换工作她都不可能跟我在一起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驰铮紧皱眉头无奈地甩了甩手示意他回去转过头自言自语嘀咕:“爱情真是麻烦这人啊忙完工作就应该好好休息千万不能谈情说爱自寻烦恼。”
驰曜苦笑换上鞋开门出去“晚安。”道别一句轻轻带上门。
凌晨三点的街道格外安静
驰曜行驶车辆飞驰在宽敞的大道上车厢暗沉暖黄的灯光一帧帧掠过车窗玻璃落在他凝重的俊脸上周身仿佛被一股化不开的雾霾笼罩他凝望前方的路眼圈泛红目光幽深。
他仿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有种这种爬不出来又看不到光的无助感。
半小时的路程轿车停在民宿外面。
驰曜放下车窗沉重的身躯疲惫地往后靠侧头望向对面马路的民宿他眼角的泪光在微弱的光晕里闪烁。
凌晨四点环卫工已经开始工作。
凌晨四点半有洒水车经过传来熟悉的铃声为深夜增添一丝活力。
凌晨五点临街的早餐店开门了店主夫妇为一天的生计而忙碌平淡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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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天际泛起鱼肚白,天色逐渐迷蒙,太阳悄悄爬起来。
街道的行人也逐渐多起来。
早上八点,许晚柠推着行李箱出门。
一身浅黑色连衣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耳边别了一个小白花发夹。
她上了网约车,去往殡仪馆。
一夜未眠,驰曜亦没有半点睡意,立刻启动车子跟上。
早上九点半,他看着许晚柠从殡仪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用黑布包装的盒子,袋里应该是她母亲的骨灰盒
她上了网约车,去往机场。
早上十一点,她到达机场。
她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捧着冰冷的骨灰匣,纤瘦的背影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戚。周遭人潮涌动,她却仿佛自成一片寂静的世界。
她走得快,他便快,她放慢脚步,他便停下来,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进入候机大厅。
许晚柠蓦地停下脚步,顿了几秒,猛地回头。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都是陌生的面孔,她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熟悉的人。
第六感让她觉得,有人跟着她。
她坐到长椅上,把母亲的骨灰放在大腿上,低着头看着母亲的小盒子,心情低落伤感,淡淡的疼痛袭来,不轻不重,像小刀磨肉,慢慢折磨着她。
“许晚柠。”
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
许晚柠抬头。
男人西装革履,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是苏赫,苏月月的大哥。
“你怎么会在这?”许晚柠问。
苏赫单手插入裤袋,“来机场送一位重要的客户,你要回深城吗?你妈妈呢?”
许晚柠拍拍大腿上的骨灰盒。
苏赫震惊,连忙坐到她身边,收敛起脸上的微笑,沉重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节哀顺变。”
许晚柠应声:“嗯。”
苏赫抽出双手,揉了揉,纠结片刻问:“你以后还会来京城吗?”
“不知道。”
“不如来京城发展吧,到我公司来上班,可以当法律顾问,也可以当投资部经理,年薪百万。”
许晚柠侧头望着他,挤出一抹牵强的微笑:“谢谢苏总的赏识,但我没有来京城的打算。”
“你在深城当公益律师,年薪十万都没有吧?”苏赫倾身靠近,“人活着,不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吗?你母亲也希望你未来过得更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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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我是什么工作能力苏总一概不知却开口给出年薪百万这目的性太强了。”
“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不需要遮遮掩掩我向来如此。”
许晚柠低下头看着母亲的骨灰认同地点点头没说话。
她母亲临终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她嫁人。
嫁给一个条件好的男人要她下半辈子不再受贫穷的苦难。
可她母亲并不知道其实女人也能靠自己赚钱不需要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男人身上。
许晚柠转移话题“我还要在这里等很久你有事就先走吧。”
苏赫闲适地坐着“我也不忙送送你吧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再见面了。”
许晚柠没有接话安静地坐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几次找话题许晚柠都没接他的话。
过了一会苏赫有些坐不住拿出手机看时间“你几点的飞机?”
“两点。”
“你提前三小时来机场?”苏赫错愕。
“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不想吃。”
“还有三个小时呢…”
许晚柠打断:“你工作忙就先回去吧真不需要在这里陪我。”
苏赫纠结了一会又拿起手机看时间“好微信联系吧。”他站起身手搭在许晚柠肩膀上轻轻抚拍“记得来京城找我我给你百万年薪的承诺一直有效。”
许晚柠一动不动眼眸都不抬一下。
苏赫凝望她片刻有些不舍但他时间宝贵三小时能干很多事情了不能浪费在等机这件事上。
他转身离开。
往后走了几步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脚步一顿看到驰曜坐在许晚柠身后不远处的椅子上。
他震惊看看驰曜再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许晚柠。
以为他们分手六年早已断干净。
以为即将结婚的驰曜已经放下这位前女友上次打牌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没想到他要发起追求攻势的时候驰曜又来跟他抢人了。
但这一次驰曜未必抢得过他。
苏赫淡然一笑并没放在心上迈开大步离开。
三个小时对驰曜来说并不漫长甚至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快得一转眼她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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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晚柠抱着骨灰盒起身感觉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她。
她抬头扫看一圈。
没发现有人看她。
她推着箱子去寄存行李检票入闸。
驰曜趴在椅边躲开她的扫视。
顷刻他缓缓直起身站起来跟着她走过去。
许晚柠入了闸走几步停下来忍不住再次回头。
蓦地一道身影快速躲入角落她看不清是谁或许是路人又或许是抑郁症犯了出现奇怪的幻觉。
她没再犹豫大步往前走。
驰曜再次走出来凝望许晚柠单薄又孤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他紧握拳头指骨逐渐发硬发白压抑心脏的疼痛感最终憋红了眼眶胸口疼得无法呼吸微微张嘴呼气。
怕她有心理负担他不敢明目张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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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送她。
怕她知道他从未放下他假装不在意不敢表露一丁点的爱意。
怕她不会再来京城用激将法给她在京城留了家。
对于许晚柠他倾尽所有努力用尽所有办法却是前所未有的无助。
如今他只能对着空气低喃:“许晚柠
——
京城飞往深城两千公里四小时。
许晚柠一路上脑子空白谁也不想心脏好似麻木了手还有点抖。
她在飞机上出现轻微的躯体化症状。
还好她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自己撑过去了。
下了飞机回来家见到了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弟弟和弟妹。
她弟拿不到钱便摆烂什么也不管还出言无状明里暗里责怪她害**妈妈。
她没有心情去管他说什么话。
通知了所有亲戚凡事亲力亲为给母亲举办体面的葬礼。
白金也收了不少全被她弟弟拿走。
她不在意这些。
但她弟弟在母亲入葬时跟舅舅和一众亲戚说“我妈的死都是我姐造成的妈让她早点嫁人她死活不肯把妈气病了。深城找不到病因她不肯去京城看病后来在广城找到病因她还是不愿意带妈去京城看病。后来同意了妈妈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却带着妈妈的骨灰回来。妈妈是被她害死的我会恨她一辈子。”
亲戚听到这样的话也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她身上。
闲言碎语是一把锋利的刀**不见血。
更何况都是亲戚。
爸爸伤人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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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弟不管不顾,赔偿款一直都是她在支付,案子也一直都是在她调查。
妈妈生病,她弟不管不顾,她出钱又出力照顾。
结果,母亲救不回来,全都是她的错。
从头到尾,她弟弟就出了一张嘴,只会追究她责任的碎嘴。
然而,她弟在所有亲戚眼里,还是许家唯一的顶梁柱。
更可恨的是她弟跑去探监,通知她爸,关于母亲去世的消息,自然也把那些话重复诉说,在父亲面前一遍又一遍数落她的罪过。
有没有添油加醋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监狱传来他爸工作时晕厥的消息。
她要去探监,被她爸拒绝见面。
这一刻,她绝望地发现,她爸或许也相信她弟弟的话,把错都怪在她身上。
葬礼过后一周。
许晚柠去户籍所在地给母亲销户,回来便发现,她房间的行李被塞入箱子,放到客厅里。
她刚踏入家门,何薇的母亲便抱着孩子出门。
客厅里,许天齐破天荒的不打游戏,坐在沙发上,冷脸等她。
何薇坐在他旁边,刷着短视频,一脸慵懒清冷。
“什么意思?”许晚柠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对亲情失望透顶。
许天齐淡淡道,“姐,我都结婚了,有老婆孩子,岳父岳母过来帮我照顾孩子,你一直在我家住,实在是不太方便,驰曜不是给了你一套房吗?你搬回你自己家住吧。”
许晚柠苦笑,母亲没了,她家都没了。
她忍着不搬走,本是希望能靠亲情治愈自己的抑郁症。
他们的姐弟情是这般脆弱又可悲。
“好,我搬。”她本想把京城那套房给她爸爸和许天齐的。
现在两套房都在她名下,她若**,就把房子还给驰曜,绝不会留出一星半点给许天齐。
她走过去,开箱检查。
何薇震惊,放下手机看着她过分的行为,怒问:“你房间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你检查个屁啊?”
许晚柠没有理会她,把箱里的衣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她的铁盒子。
她急匆匆跑进房间,到处翻找,越翻越慌乱。
找不到铁盒子,她跑出来冲着许天齐怒问,“谁帮我收拾的行李?我的铁盒子呢?”
许天齐不悦:“谁要你的破烂?”
许晚柠急得心慌手抖,压着怒意,让自己保持冷静,“盒子里面有一条带着小玩偶的旧钥匙,一个烟花图案的手机壳,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哪吒小公仔,你们翻我房间的时候,到底放哪里了?”
许天齐看向何薇。
何薇耸耸肩,一脸嫌弃,“我才不要她那些破玩意,是我妈帮她收的行李,还从她房间里收出一些旧书和纸皮,估计是一同买到废品站了吧。”
许晚柠心脏仿佛被刮了一层皮,痛得发颤,泪水止不住地溢满通红的眼眶,气得身子发抖,暴躁又慌乱的声音混着哭腔怒吼:“为什么要碰我的东西?到底把我的东西卖到哪里了?”
何薇站起来,恼羞成怒,“那些破玩意又不值钱,你凶什么凶?丢就丢了呗,多少钱,赔你就是了。”
赔?怎么赔?
那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东西。
那是她对驰曜唯一的念想,也是她现在仅剩的精神支柱了。
她害怕找不回来。
用尽全身力量控制眼泪、压制怒火,保持冷静。
发抖的手紧紧握成拳,声音压得无比温和,却也无法掩盖哽咽中的沙哑,卑微恳求,“何薇,求你了,快问问阿姨,东西弄到哪里去了?我不怪她,我自己去找,可以吗?求求你们了,快告诉我,把东西丢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