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林司长的声音略显干涩。
刘宇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将手中的图纸筒放在办公桌上，然后从中取出一卷厚厚的图纸，平整地摊开。
“林司长，电烤箱的全部设计图纸和相关技术参数，都在这里了。”
林司长低头扫了一眼那些线条精准、数据详实的图纸，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忧虑所覆盖。
他掐灭烟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刘宇。
文件是加急的电报，上面的字眼触目惊心。
“出事了。”林司长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块巨石砸在平静的湖面。
“毛熊那边，翻脸了，他们以我们遭遇灾情，短期内偿还能力不足为由，要求我们立刻、马上，提前偿还建国初期欠下的全部债务，本金加利息，一共五十七个亿。”
五十七亿！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在刘宇的心头。
他很清楚，在这个外汇储备几乎为零的年代，这笔巨款意味着什么。
林司长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们还单方面冻结了所有正在进行中的合作项目，撤走了专家，带走了图纸。”
“这是釜底抽薪，想用经济问题，在国际上彻底拿捏住我们的脖子！”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的走动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
刘宇的目光落回到，桌上那叠电烤箱的图纸上，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他抬起头，迎上林司长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林司长，我们有办法。”
“电烤箱一旦实现量产，它的技术和设计在国际上是领先的，只要能打开出口渠道，它就能成为一台，为国家赚取外汇的机器！”
林司长的眼睛猛地亮了，他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刘宇：“你有多大把握？”
“这不是把握的问题。”
刘宇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军令状！只要相关的材料和生产设备能够到位。”
“我保证，三个月内，第一条完整的生产线就能搭建起来，半年内，第一批合格的产品就能下线！”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燃烧的火焰，那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林司长几乎要被压垮的神经里。
他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颓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好！就这么办！”
林司长也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材料的问题，我亲自去协调冶金部！出口渠道，我马上去找外贸部的老张！”
“生产设备，我跟计委打报告要特批！你小子，就负责把这个烤箱给我造出来！要多少人，给多少人！要什么支持，给什么支持！”
第二天，红星轧钢厂。
李厂长的办公室里，气氛同样严肃。
他把刘宇叫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激动和凝重的复杂神情。
“刘宇同志，上级批示下来了。”
李厂长将一份红头文件推到刘宇面前，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的电烤箱项目，正式立项！”
“而且，是一机部、外贸部、轻工业部、冶金部，四个部委联合督办的最高优先级项目！”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即便刘宇早有预料，心头也不禁一震。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项目承载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工厂的未来，更是国家的期望。
李厂长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宇：“上级的命令很明确，不计成本，不惜代价，全力推进！”
“现在，我命令你，立刻组织人手，成立项目攻关小组。”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拿着部委的协调函，去各大直属工厂进行调研，把所有下游的协作单位，给我一家一家地敲定下来！”
李厂长补充道：“冶金部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项目所需的不锈钢、特种钢板，他们会开辟绿色通道，优先供应，现在，就看你的了。”
刘宇拿起那份分量沉甸甸的红头文件，只感觉指尖发烫。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正站好，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他转过身，大步走出厂长办公室，没有片刻停留，他要立刻去技术科点兵，调研工作，从现在就开始！
刘宇从厂长办公室出来，脚下生风，径直回了技术科。
他一脚踏进门，原本还算轻松的办公室气氛瞬间一凝，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所有人，放下手头工作，开个短会。”刘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将那份红头文件在桌上轻轻一拍，简明扼要地将电烤箱项目，升级为国家级重点攻关任务的事情，宣布了一遍。
话音刚落，整个技术科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凉气的声音。
“咱们的第一个任务，调研！尤其是特种钢材的供应问题。”
刘宇的目光扫过众人：“电烤箱的内胆和加热管，都需要耐高温、抗腐蚀的特种不锈钢，这东西，不是哪个厂都能搞定的。”
他拿起桌上的图纸筒，转身又回了厂长办公室。
此时，技术科科长王建国也闻讯赶了过来，正和李厂长一起对着那份文件啧啧称奇。
“老李，老王，我打算第一站，直接去冶金部下属的钢厂看看。”刘宇将图纸筒往桌上一放，开门见山。
李厂长闻言，猛地一拍大腿：“去什么冶金部直属厂！那帮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咱们直接去第三轧钢厂！”
“第三轧钢厂？”刘宇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李厂长眼睛放光，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和不甘：“对！别看咱们红星厂最近风头正盛，可论体量，跟人家没法比！”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万人大厂，当年毛熊专家援建的重点项目，厂里那套冷轧设备，宝贝着呢！他们的特种钢处理技术，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李厂长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次咱们拿着四个部委的尚方宝剑过去，正好去他们那打打‘地主’，让他们也出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