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破碎,裂痕如蛛网蔓延。阵眼核心逸散的道韵,化作流萤碎屑飘散空中。
胜利唾手可得,祭坛上的云清璃却骤然抬首,掌心混沌道种寒芒迸射。
帝曦已至。
九天垂落无形意志,重若万古山岳。
万法迟滞似陷泥潭。冲锋将士挥刃之势定格,夙夜龙躯悬空,破碎阵光凝为永恒金虹。
“天宪……”鹮羽神念震颤,“帝曦以天道权柄重定法则!”
夙夜龙目燃火,龙元在几近凝固时空中艰难流转。每片龙鳞抬起皆似推山移岳,龙炎如陷万丈泥沼。
生路正急速收拢,圣域修士结阵逼近,金锁如蛇缠向停滞的星火盟将士。
云清璃阖目凝神,混沌心域涟漪万千。她不抗这凝固天地,反将神识化针,刺入秩序脉络:“天行有常?然混沌无常。”
“见罅!”
清叱声中,无形道剑凝结,直斩“万物皆缓”之天宪!
咔嚓——
琉璃破碎之音响彻天地。夙夜龙尾一轻,积蓄龙元刹那宣泄。暗金龙息如陨星贯空,将逼近圣域修士轰为齑粉。格罗姆岩拳挥动,阿鲁巴战斧弧光骤亮,二人挣脱凝滞。
“道反……”帝曦蹙眉。天宪竟被混沌道韵污染,如雪缎染墨。
云清璃唇溢鲜血,强忍神魂剧痛:“夙夜,带主力突围西北!”
“你呢?”
“我断后。”
战场上空异象陡生。金光魔气交融处,赤色光点骤现,化作漠然天眼,倒映星河生灭、法则编织。
“异数。”天音彻响神魂,“尔之道,乱序之源,当寂灭。”
空间坍缩固化,欲将云清璃存在彻底抹除。混沌道种剧震,清辉仅护方寸。
云清璃冷笑:“口含天宪,执掌秩序……帝曦?尔不过畏变惧乱之懦夫,也配与本座为敌?”
道种清辉暴涨,混沌领域骤展!此乃禁术——「归墟礼赞」!万物终结之力席卷苍穹,烈焰冰霜交替显现,敌军尽遭毁灭打击。然此术敌我不分,夙夜早已率部远退八百丈外。若有不知死活如凤瑾者近前,必被龙尾抽飞:“欲作烤鸡拼图否?”
“冥顽不灵。”天音含厌,金丝贯空而下。
恰在此时,月姬燃烧精血催动狐族至宝,骷玄引动“万魂同悲”古阵。惑神之音混着凄厉魂啸,在圣域联军心底种下杂念。
云清璃最厌帝曦掌控一切的姿态。她纵声长笑,玄裳在金光照耀下如影荡漾:“今日便以破碎道种、无常混沌,赠尔等一份大礼——”
言落,见罅剑破空而起!道种应声而碎,清辉凝随其后。此击穷尽混沌本源,无视时空法则!
在亿万修士注视下,天眼寸寸崩解,化漫天虚无光点。
此役,混沌乱序之火,燎尽所谓天道秩序。
西极,凤族祖地——岐山,还未受到影响。
与魔域的晦暗死寂、东玄仙界的灵秀清透皆不相同,岐山是一片燃烧着永恒落日余晖的土地。
无数巨大的梧桐神木参天而立,枝叶间流淌着金红色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灼热而古老的生机。
这里是离火天凤一族的栖息之地,亦是凤凰涅槃传说开始的地方。
一道炽烈的红色流光,如同划破天际的陨火,以近乎自毁的速度,悍然撞入了岐山外围的“朱明结界”。
流光散去,露出凤瑾踉跄的身影。他模样颇为狼狈,一身红衣多处破损,发丝凌乱,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气息急促而紊乱。连续数日不惜代价的极限飞遁,即便以他凤凰之躯也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来者止步!”
两名身披赤金羽甲、手持凤纹长枪的守卫自梧桐林深处闪现,拦住了去路。他们目光锐利,带着凤族特有的高傲与审视。
“是我…凤瑾!”凤瑾强提一口气,抹去嘴角血迹,努力挺直腰板,“有十万火急之事,需立刻面见族长与诸位长老!”
守卫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对其血脉的认可,亦有对其“涅槃失败”的轻视,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与警惕。
“凤瑾少主?您不是在外…游历?为何如此狼狈归来?按族规,若无召见…”
“等不了召见!”凤瑾急声打断,眼中离火燃烧,“东玄剧变,帝曦倒行逆施,星火盟已与圣域全面开战!此战关乎此界道途存续,我族无法独善其身!速速通报,延误了时机,你们担待不起!”
他的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与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守卫被他气势所慑,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头:“少主稍候,我等即刻通传!”
片刻之后,岐山深处,巍峨古老的“涅槃圣殿” 内,凤瑾步入大殿中央,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大殿两侧,端坐着凤族当今的掌权者们——以族长凤燎为首的诸位长老。他们或苍老,或威严,或淡漠,周身皆流淌着深不可测的离火气息,目光如同实质,压在凤瑾身上,审视着他带来的消息与他本身。
族长凤燎居于主位,面容威严,眼神深邃如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金石之质:“瑾儿,你将东玄之事,细细道来。还有,你这一身…‘战略性涅槃失败’的修为,又是如何与那魔神转世搅在一处的?”
凤瑾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与心中的紧张,将从云清璃身份暴露、星火盟成立,到帝曦降下天道肃清令、布下天罗地网围剿,再到云清璃为掩护主力断后、独自面对帝曦天眼……所有事情,尽可能清晰、客观地陈述出来。他没有过多渲染星火盟的正义,而是重点强调了帝曦手段的酷烈、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域外威胁,以及此战若败,凤族必将唇亡齿寒的结局。
“……族长,诸位长老!”凤瑾最后重重一揖,声音带着嘶哑,“云清璃或许为魔,但其道在‘自由’,在‘破序’!帝曦秩序若成,万界如一潭死水,我凤族翱翔九天之志,岂能甘受其缚?更何况,域外威胁并非空穴来风!望族中摒弃前嫌,出兵驰援,此非助魔,实为自救,更为我族未来争一线生机!”
大殿内一片沉寂。
良久,一位面容古板、气息灼热如熔岩的长老冷哼一声,率先开口:“荒谬!我凤族超然物外,何须卷入仙魔纷争?那幽凰转世,本就是祸乱之源,帝曦剿灭,乃是顺应天道!更何况,此子涅槃失败,根基有损,其言岂可尽信?怕是受了那魔头蛊惑,回来危言耸听!”
这正是以大长老凤烈为首的保守派。
另一位气质相对温和些的长老则沉吟道:“烈长老言之过早。帝曦近年来确有些举动,过于霸道。且域外之说……古籍中并非没有记载。只是,出兵事关重大,仅凭凤瑾一面之词,恐难服众。那云清璃,当真值得我族押上底蕴,与圣域为敌?”
这是持中立态度的凤明长老。
族长凤燎目光如炬,看向凤瑾:“瑾儿,你口口声声说那云清璃有道,能对抗帝曦秩序。你可能证明?你可能保证,我族出兵,换来的不是引火烧身?”
压力如雷般砸来。
凤瑾知道,空口白话无法打动这些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家伙。他猛地抬头,额间那枚殷红的凤羽印记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一股并非纯粹离火、而是夹杂着一丝混沌与不屈意味的气息,自他体内升腾而起!
“我无法保证未来!”凤瑾声音铿锵,“我以离火天凤血脉与这道混沌印记起誓,我所言句句属实!云清璃之道,我曾亲眼见证,于帝曦天宪之下,硬生生斩出一道‘劫罅’!此等力量,此等意志,岂是寻常魔头所能拥有?”
他指着自己额间的印记:“我此身涅槃‘失败’,皆因族中某些陈规旧矩,不愿接纳‘变化’!而云清璃的力量,正是‘变化’之极致!族长,诸位长老,时代变了!若我族依旧固步自封,等待我们的,绝非永世安宁,只会是在帝曦秩序下逐渐凋零,或在域外威胁中仓惶应战!”
他的话语伴随着殿外急促的钟鸣,如同离火,灼烧着大殿中沉寂的空气。
钟鸣一连九响,声声震彻岐山。
“报——!”一名守卫惊慌失措地冲入大殿,“族长!诸位长老!岐山外围空间壁垒遭受不明力量冲击!观测到…观测到与‘天罗地网’同源的金光,正在试图渗透结界!”
所有长老脸色骤变。
凤燎族长怒了,他站起身,眼中金红色火焰熊熊燃烧:“帝曦…他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凤瑾心中一震,随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危机,也是契机!他立刻大声道:“族长!这便是帝曦的‘秩序’!无所不包,无所不管!今日他能窥探岐山,他日便能将整个凤族纳入其天道囚笼!”
凤烈长老脸色铁青,却一时无言。
凤明长老叹息一声:“看来…想置身事外,已无可能了。”
凤燎族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凤瑾身上,那威严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决断。
“传令:即刻起,岐山进入战时戒备!”
“凤瑾。”
“在!”
“你带来的消息,以及帝曦此举,已证明你所言非虚。然出兵之事,关乎全族命运,仍需慎重。命你暂留族内,随时备询。同时……”凤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光芒,“你去‘祖凰梧桐’下禁地一趟。或许…那里有能解决你身上‘问题’,并能让我族看清前路的东西。”
凤瑾心神微震,祖凰梧桐禁地,可是存放着凤族最古老传承与秘密的地方,连寻常长老都不得轻易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