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这镇上的人会怎么说,是你钱家悔婚,还是我徐家看不上你们,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她顿了顿,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哦,对了,福满楼的钱老板,昨天刚跟我订了一批山珍,说要给府上老太君做寿宴的压轴菜。这要是耽误了,也不知道钱老板会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
钱福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地上的土还难看。
他怎么忘了,这老婆子现在是福满楼的座上宾!
他跟刘妈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退缩。
刘妈妈咬着后槽牙,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往内院走。
“等着!”
没过多久,刘妈妈就领着两个丫鬟,搀着一个头戴红盖头、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子,从二门里走了出来。
那新娘子身形纤弱,被两个丫鬟架着,脚步虚浮,走得极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徐三流看着那抹红色身影,心跳得跟打鼓一样,既紧张又期待。
胡桃花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钱家小姐到底长什么样。
一行人走到院子中央,停了下来。
刘妈妈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人,给你们带来了。”
阮青云没说话,只是拄着木棍,一步一步,走到了新娘子面前。
她伸出那只干枯的手,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把就掀开了那方红盖头。
盖头滑落。
露出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那张脸小小的,五官倒是清秀,却没有半点神采。
“啊!”
胡桃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这……这哪里是新娘子,
这分明就是个快要咽气的病秧子!
周杏和豆娘也吓得白了脸。
徐三流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幻想着娶一个富家小姐,过上好日子的美梦,在这一刻,碎得稀里哗啦。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想逃离这个地方。
阮青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这就是你们钱家的小姐?”
事到如今,刘妈妈也懒得再装了。
她把下巴一抬,破罐子破摔般地开了口。
“没错!这就是我们家小姐,钱金金!”
“生辰八字是算命先生批过的,跟你们家老三是天作之合,正好能冲喜!”
“人你们也看到了,接不接,一句话!要是不接,现在就把二十两银子还回来,另外再赔偿我们钱家的名声损失费,一百两!”
一百两!
徐家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吓傻了。
这哪是嫁女儿,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阮青云身上。
只见她看着那个病得只剩一口气的钱家小姐,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儿子。
她没生气,也没害怕。
她只是伸出手,在那女孩冰凉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她转过身,对上了钱福那张又惊又疑的脸。
“二十两,不够。”
“再加一间镇上临街的铺子,这个人,我徐家要了。”
钱家大院里,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徐家几个儿子媳妇,全都跟被雷劈了似的,傻愣愣地杵在原地。
胡桃花张大了嘴,下巴颏都快掉到地上,她觉得婆婆一定是疯了。
周杏吓得脸都白了,手心里全是冷汗,一个劲地扯着徐大江的袖子。
就连一向憨实的徐大江,都觉得这事儿太离谱,脑子里嗡嗡作响。
徐三流更是双腿一软,要不是徐四山在后面扶了一把,他能直接瘫坐在地上。
钱福和刘妈妈也懵了。
他们见过贪财的,可没见过这么贪的!
一个病得快死的女儿,不仅没要他们一分彩礼,还倒贴了二十两银子,这老太婆居然还不知足,还想要一间铺子?
“你……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刘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她指着阮青云的鼻子,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你以为我们家小姐是什么?是地里的白菜,任你挑挑拣拣,还敢讨价还价?”
钱福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
“老太太,做人可不能太贪心。我们老爷肯出二十两银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阮青云对他们的威胁恍若未闻。
她只是转过身,又看了一眼那个像木偶一样站着的新娘子。
“这位钱小姐,”阮青云慢悠悠地开口,“看着可不像是能自己走下花轿的人。”
她伸手指了指钱金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指了指她那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腕。
“这样的身子,嫁到我们徐家,难道就喝西北风活着?”
“治病不要钱?抓药不要钱?往后她吃穿用度,难道要靠我们徐家这几亩薄田?”
阮青云的视线缓缓扫过钱福和刘妈妈,那眼神平静,却像刀子一样,刮得两人脸上生疼。
“你们钱家家大业大,不在乎一个女儿的死活,可她既然要进我徐家的门,就是我徐家的人。”
“我这个当婆婆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病死在床上吧?”
“我要一间铺子,不是为我自己,是为她。往后铺子挣的钱,全都给她当药钱,给她傍身。万一哪天,她这身子骨撑不住了,这铺子,就是我徐家还给你们钱家的交代!”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冠冕堂皇。
把贪财说成了深谋远虑,把敲诈说成了为儿媳着想。
钱福和刘妈妈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他们心里清楚,这老太婆就是狮子大开口,可偏偏她这番话说得在理,让他们连个反驳的由头都找不到。
徐家的几个儿子媳妇,此刻也回过味来了。
只有徐三流,还是一脸的惶恐和不安。
“老太太,话虽如此,可一间铺子……这……这我可做不了主。”
钱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语气软了下来。
阮青云却没接他的话。
她走到钱金金面前,在那女孩空洞的眼前伸出手晃了晃,又猛地伸手,在她手腕的脉门上搭了一下。
钱金金的身子微微一颤,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
刘妈妈大惊失色,一步上前就要阻拦。
“你干什么!不许碰我们家小姐!”
阮青云却已经松开了手。
她转过身,看着紧张万分的刘妈妈,声音平淡。
“她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每逢阴雨天,是不是就胸闷气短,手脚冰凉,咳出来的痰还带着血丝?”
这话一出,刘妈妈和钱福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