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之后读书的男子,身着月白长袍,面如冠玉,鼻梁高挺,修长的手指捏着纸页。他垂眸翻书,长睫在他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抿着温润唇线,那句话不像是他说的,他落在古籍上的视线专注又平和。
虞昭月没他淡定,她激动地直跺脚。原地蹦了蹦。
她按捺住想扑过去抱着凌墨渊亲一口的冲动。
伸手去抓案桌上的红枣糕。
小小铜钱大小的软糕,刚好一口一个,盘子里的糕不多,是她早上吃剩的,将最后两块红枣糕一并塞进红润的小嘴里,虞昭月嚼巴嚼巴,血液没那么激动了。
她抬步便走。
绣着淡蓝色小野花的布鞋刚迈出一步,一只修长的大手伸出。
抓住了她的细腕。
突如其来的炙热温度烫得虞昭月睫毛颤了一下,接着她被强硬的力度拉到案几后面,她吓了一跳,差点噎着。
窗外日光正好,光线明亮的案几之后的两人,一高一矮,一坐一站,他微微张开的膝盖内侧碰到了她外侧的大腿,她站在他身前,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落针可闻,虞昭月木着脸,嘴里的东西也不敢嚼了。
她觉得这姿势……
有些奇怪……
不是,突然挨她这么近,太子殿下想干什么?
难道看穿了她刚才的想法?
觉得她以下犯上,目无王法?
不,她现在缓过劲来了,不想抱他,也不想亲他了……
虞昭月心思百转,脸上表情活跃,眼睛瞪得溜圆,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注意到凌墨渊的视线从她脸上转移到她手上了,虞昭月松了一口气。裹着她手腕的大手虚虚握着,贴得不紧,有活动空间。
看起来没用什么力,但她往回抽又抽不出来。
不得章法,手腕在发烫长着刀茧的粗掌里转了半圈,虞昭月掌心朝上,她伸开五指,一张嘴,嘴里的糕屑喷出来。纵使情绪激动,声音被堵得牢牢的闷闷的、听不太清。即便毫无威慑力,她还是要说:“干嘛,我洗了手的。”
金属可是有毒的,她又不傻好不好。
少年满颊鼓鼓,居高临下,瞪着一双杏眼看他,像一只被冤枉偷了食物的松鼠,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气性。玉手拂落喷落在他们袖间的糕点屑,凌墨渊无奈,取过一旁的湿帕,他托起少年的手背,慢条斯理、一根根擦拭他沾着油渍的手指。“干干净净的手,不要弄脏了……”
他犹记得他第一次将磨尖的铁锥插入阉奴的脖颈时,他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十多年了,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热血喷洒在脸上的感觉。
少年像是被人伺候惯了,即便被人拉着手,他也没一刻是僵硬的,察觉到他的好意,他更加放松了,斜站着,大半力量靠着他的腿,摸样懒散,要是有多余的凳子,他估摸着已经安心坐下了。湿润小嘴里的满满当当的软糕终于是咽下去了,但他白里透红的颊边并没有凹下去。福城土地肥沃,食物丰富,少年这月余,一日吃四顿,外加水果糕点,他整个人圆润了些,并不胖,很是健康活力。
连手上粗糙的皮肤都白皙细嫩了许多。
天天拿笔杆子,摸器械的手怎么没茧呢,凌墨渊眼底漆黑,情不自禁收拢指尖,揉了揉紧贴他掌心的小巧手背。少年很乖,手心贴手心,烫得他颤了一下,他也没缩回去。
凌墨渊暗自观察了一番,精致可爱倒是有的,只是他骨骼不大,再怎么有食欲,也只长肉,不长宽厚。
不能威武。
凌墨渊眼底聚起担忧。
虞昭月只觉得凌墨渊有病。
放一盘子糕点,也不放筷子,她不用手抓,难道端着盘子往嘴里倒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时日,太子殿下好像越来越温柔了。
比如现在,他面容放松,眼尾微翘,望着她的目光沉静,没有了侵略凌人的压迫感,他整个人都帅多了。
看吧看吧,温柔是良药。
少年一双小手软弱无骨,新长起来的一些软肉如同白嫩嫩豆腐一般,微凉、绵滑,手感极好。凌墨渊撸猫一样,从上往下揉捏他,指腹陷进指根处的软肉垫里,他依然没有反应。凌墨渊身姿挺拔,端坐在檀木椅上,他如同少年一样面无表情。
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都失了神,对视半晌,不知是谁先靠近,呼吸相缠,他能闻到少年唇边淡淡的红枣甜香。
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他放开少年的手。
收回腿,坐正,凌墨渊拾起桌上散了余温的书本,骨节捏成青白的痕迹,他声音也有些不自然地发紧。“报仇之事,需徐徐图之。”
“此事还有推波助澜的人。”
大腿失去了支撑,虞昭月晃荡了一下,她撑着圆润案边稳住身体,偏头问他:“是谁?”
凌墨渊没及时回答,他翻页,等声音复原。再开口还是有些低哑,“你现在知晓了,也不过是徒伤脑筋。”
“待战胜,你与我一起回京,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冷冽的音色较平日缓和,像夜风轻拂井水,无波澜。
虞照月没察觉到这话有何不妥,她被复仇蒙蔽了双眼,她猛地一拍案几,笔枕上的毛笔跳了跳。她道:“打,我肯定把南栾赶出天照!”
“到时候跟你回京都,我们揪出坏人,将他挫骨扬灰!”
“为我家宝柔和一众妇孺、匠师报仇!”虞昭月昂扬斗志,早没了睡意,她斜倚在案几旁,谋划一番后转身出门了。
女兵营。
从浮花开始,照军连胜两仗,又接连收回三城,每回凛雪皆冲在最前,勇敢杀敌。下了战场,她将女奴们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新来的女兵们信服她,她现在不再是小伍正,她是统领一万五千名女兵的女将军。
她披甲戴盔,双目凌厉,气势逼人,得了守值女兵的通报,她脚下生风,迈着飒爽的步伐亲自出来了。
在距女兵营十步左右的一棵大树底下,虞昭月垂手忐忑转圈,当周身冰雪融化,只余慑人气势的凛雪走到她面前。
虞昭月心脏微微缩着,她觉得自己的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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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虬枝横斜,风过,焦黄叶片之间漏下碎光,洒在肩头,虞昭月背手于身后,她低头盯自己的脚。
布鞋边缘沾着矿场里的新泥,干硬了,在尖角的石头上轻轻一蹭就掉。她多日躲着凛雪,未见凛雪,虞昭月不知怎么与她相处。怕她怪罪,又怕她伤心,各种情绪在心尖盘旋,虞昭月垂着首,微微抿唇。
许久才道出一句:
“那人死了,圣上处死的。”
凛雪如冰块一样硬冷的眼眶倏地红了,一样无处安放的手,握紧了刀柄。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咬紧牙关,脸颊是梆硬的,整个人是微颤的。
感受到对方从胸腔中散发出来的悲,虞昭月终于抬了头,她眼里满是雾气:“对不起。”
许久以后,凛雪开口,她声线依旧沉稳有力,只是冰珠一样好听的声音有些沙哑。她道:“不用道歉,是坏人的错。”
“宝柔不会怪你,若没你的医治,没你的帮扶,她早死笼子里了。”
“我也是。”
虞昭月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她当时得了消息便派人回阴宁崖去寻了。然大火吞烧了整个住所,尸骨连同木屋都化成了灰。
一想到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儿就这样没了,虞昭月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宝柔她那样努力,又那样聪慧。她心思纯洁一心只想让她的姐姐过上好日子。眼看她学会了技能,有了落脚之处、傍身之本,却香消玉殒了。
虞昭月喉咙发紧,张着嘴唇却无法呼吸,似有千斤重物压在胸口,她眼前一暗,站不稳了,跌坐到地上。
少年面容失了血色,一双明眸里净是水珠,晶莹泪水像油布雨伞上的雨水,绵绵不绝地布在脸上,雪白脖颈被泪水浸得发亮,她整个人是虚浮的,牙齿叩着润唇,咬得都快破了。凛雪见此,鼻腔一酸,眼里聚起的水汽将早已染红的眼白完全覆盖。
寂静地面传来“咚”地一声,盔甲威武的女子单膝跪在虞昭月面前。
戴着护甲的手臂伸了过去,微微粗粝的手指抹掉了少年脸上的泪,她揽住少年的肩,声音发嗡。“大人,逝者已去,我们都要保重身体。”
“对啊,大人勿要过度自责,保重身体要紧啊。”躲在一旁的女兵们见此,再不顾什么礼数,皆担忧地急急围过来。
湿漉漉沉重的睫毛分开,虞昭月抬眸,对上一双双满怀关心温情的眼睛。瘦弱干瘪如同初中生一样的熟悉身影也在其中,不知是星奴站的位置偏远了一些,还是她自己吃多了长壮了,虞昭月觉得那道身影更加瘦弱了,尖尖的下巴,脸上只剩骨头,眼睛也大得吓人。虞昭月愣愣得望见星奴眼底。
那双干净的眸底没有责怪,只有心疼。
她们怎么这么好,怎么这么善良,怎么不骂她,怎么还爱她……
虞昭月的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这次,她哭出了声音,呼吸更加困难,体内磅礴的情绪,弱不胜衣的身子无法承受,她眼前蒙上一层黑翳。
最后虞昭月双眼红肿,意识全无,是凛雪背她回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