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收拾完碗筷,就听见陆祁川放下茶杯的轻响。
紧接着传来比他平时更为沉肃的声音:“爷爷,有件事,您必须要知道。”
这句话让厨房里的温婉停下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你说。”温学儒在门口起身,坐在了沙发上。
陆祁川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了过去:“温情和顾廷,报名来了我们团,后天随新兵运输船抵达海岛。
温学儒接过名单,戴上老花镜细看。
温婉几乎是从厨房冲了出来:“爷爷,给我看看。”
她死死盯着那两个熟悉的名字,指尖微微发凉。
陆祁川看着她瞬间紧绷的侧脸,沉声对温学儒说道:“爷爷,如果您和温婉不希望看到他们,我可以打报告申请驳回他们俩的调令。”
温学儒心情复杂,对温情这个在身边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孙女,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
他沉默片刻,最终将决定权交给了温婉:“婉婉,这事听你的。”
温婉迟疑着,声音有些干涩:“这样不好,阻拦他们来,会不会有人举报你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为你,不算滥用职权!这是必要的保护。”
这话太过直白,连温学儒都觉得老脸一热,有些不自在。他站起身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你们年轻人商量着办,我出去遛遛弯,消消食。”
温婉抬眼,又羞又恼地瞪着陆祁川,脸颊绯红。
这人怎么说话都不分场合!
当兵的脸皮就是厚!
见她终于肯用正眼‘看’自己,陆祁川漆黑的眼底染上了笑意。
他非但没收敛,反而半认真半试探地提议:“婉婉,你说怎么办都行。要不,我找个机会,偷偷潜上运输船,把他们俩扔海里喂鱼?保证做得干净利落,省得你以后见了心烦……”
“你闭嘴!”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婉就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她慌乱地扭头看向院子外面,心跳如擂鼓:“别乱说话!隔墙有耳你懂不懂!”
这院子才多大点儿地方,晚上睡觉打个呼噜都能被听见,他居然敢这么大声密谋‘杀人’!
掌心下是他微凉柔软的唇瓣和温热的呼吸,这过于亲密的触感让她想缩回手。
却被陆祁川顺势握住,手上稍稍用力一带,温婉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被拉着跌坐在了沙发上。
两人的身体瞬间紧紧挨在一起,她的脸红得更厉害,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的大手牢牢包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羞窘地低着头:“你……你放手!”
陆祁川的目光锁住她闪躲的眼,语气依旧‘认真’:“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点头,这两人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你!你疯了!陆祁川!”温婉又气又急,眼底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你是人民子弟兵!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怎么能有害人性命的念头!你……你爸要是知道该多伤心,部队领导和战士们该多失望!”
“那你呢?”陆祁川紧紧盯着她激动的脸颊,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声音低沉而执拗,仿佛非要一个答案:“婉婉,如果我做了傻事,你会为我感到心痛吗?”
“我?我……”温婉被他问得一愣,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酸又胀。
抬眼与他对视的瞬间,径直撞入他幽深如潭的眼底,那里翻涌着浓烈而危险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害怕他真的会因为自己走上歪路,害怕失去这个在她最艰难时给予她坚实依靠的人。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颤抖:“你不要轻举妄动,绝对不可以做触犯法律的事!他们来就来,我不怕!我能应付!”
看到她肩膀微微发抖,陆祁川心头一紧,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过分,吓到她了。
他立刻站起来,再次拉住她的手:“放心,我是军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刚才是……逗你的,看你太紧张了,想让你别把他们太当回事。”
温婉瞬间落了泪,她很害怕失去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关心她的人,才一时方寸大乱,被他那些话给吓唬住了。
看到她落泪,陆祁川顿时慌了手脚,用指腹笨拙地想去擦她的眼泪,语气带着难得的无错:“别哭,是我不好,不该吓你。”
温婉偏头躲开他的触碰,用手背抹去眼泪,带着鼻音嗔怪着:“你以后……再也不准开这种玩笑!”
“好,不开。”陆祁川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里软成一片,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是在乎他的。
这个认知,比任何胜利都让他感到愉悦。
至于温情和顾廷,来便来吧,在他的地盘上,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会保护好她,并且是光明正大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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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一艘军用运输船,缓缓驶向远处灯火零星的海岛。
温情站在甲板上,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阴郁。
她的手轻抚着平坦的小腹,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她不知该不该期待的新生命。
临行前,她费尽心思,让顾廷托关系安排去监狱探望奶奶胡招娣。
这个时候,她觉得只有奶奶才能给她最正确的指引。
去探监的那天,温情没让顾廷陪着。
经过一连串的变故和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自私和凉薄。
当她发现自己怀孕时,谁都没敢说,直到见到胡招娣才敢开口。
隔着冰冷的玻璃,胡招娣凹陷的眼睛里露出赞赏的光:“你做得对,就要这样!要防着所有人!谁都不要轻易相信!”
她的声音带着嘶哑:“你看看奶奶,进了这里,有谁真心想把我捞出去!你爸妈自身难保,我不怪他们,可你亲爷爷……”
她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最后还是没说出那两个字,舍弃。
胡招娣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话筒,压低声音警告着孙女:“温婉那个小贱人,肯定是把东西藏起来了,你记住,若实在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
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狱警,暗暗做了个手刀动作。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温情的心猛地一缩,瞳孔骤颤,随即眼神凌厉地重重点头:“奶奶,我记住了。你好好活着,以后我给你养老!”
“时间到了!”狱警提醒着。
胡招娣被架起来,却仍死死盯着温情,用力喊着:“乖孙,奶奶没白疼你,你照顾好自己……”
温情回忆着,眼眶再次被泪水模糊。。
“怎么又哭了?”
“没事,是海风吹的。”顾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压着不耐烦。
温情迅速低下头,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声音轻飘飘地说道:“没事,是海风吹得眼睛不舒服。”
顾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信。
他此刻最关心的是那笔被温婉藏起来的财产,和未知的前途,他烦躁地说道:“马上就要到了,别哭哭啼啼的,晦气!”
温情没有反驳,她望着那片海岛,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
奶奶说得对,谁都不可信,为了活下去,为了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可以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