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错觉。
碎石，土块，还有那黑洞洞的深渊，以及正欲收割的长牙，都在此刻被无限放慢，寒光倒映在吕自桥的瞳孔中，连其光芒细微转折的过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拽着，二者相持不下，彼此焦灼。
峰主何时有操控时间的能力了？
“我真服了。”霜昙单手将镰刀尖扎进鳞片，借着这个力，沿着土屋巨蛇的光滑的脊背向上翻跃，“天天玩泥巴玩上瘾了是吧。”
终于到达蛇头相对平坦的鳞片上后，霜昙手中的镰刀消失，戒尺重新出现，她一手持着戒尺，另一手向上高举，五指大张，指尖微收。浩瀚无穷的心力蔓延，将漫天黄沙巨石连同脚下蛇躯一起凝滞。
【我去……霜霜你啥时候会这个的？】
霜昙没有回话，此刻她所有的意念全用于操控周遭一切能被感知的东西。
这并非是时间滞留之术，而是文心之术的作用。
习文修心，观心化物。
「凝滞」二字便是霜昙用的“文”。
只是她技能掌握还不熟练，得到高处才能让心力的覆盖范围达到最大。
还好赶上了，不然那几个小鸡仔就要被这赖皮蛇一口吞了。
她本来想直接尝试把这些东西全都粉碎破坏，但光是让其运动放缓就已耗费了她巨大的精力。
霜昙掂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觉得人还是得量力而行。
秒杀虽然很帅，但万一又一口老血喷出来，后续的麻烦就层出不穷了。
当飞毯逃离蛇头的漆黑阴影，戒尺上刻字的黑色墨迹几乎消失殆尽，霜昙重新掏出镰刀，收回了心力的控制。
那股紧绷的力量骤然松弛，周遭的一切恢复其原本的速度与轨迹，按照事先写好的剧本继续运行，蛇头在半空中一开一合，咬了个空，发出令人悚然的摩擦声。
“左边左边……不不不，右边右边……啊啊啊啊，两边两边！”
孔洵路还在尖叫，而沈纶羽已顾不上怼他，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在乱坠的土石中穿梭，好似一只上下扑腾的扑棱蛾子。
躲过这一波后，孔洵路为数不多的内力枯竭，他仰面躺在飞毯的金乌玄鸟纹上，连嚎都嚎不动了。
“你俩，还能撑多久？”
吕自桥：“我快不行了，我就是一个纯混子，进白水门之前还没破金丹，能有多少内力修为？”
“我跟你们讲啊，”孔洵路竖起一根手指，“这个毯子，如果没有内力提供动力，就停在空中不动了。”
“哇，生同衾死同穴。”
“别念叨你那生同衾死同穴了，”沈纶羽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递给他们：“吃吧，不是毒药。”
吕自桥当糖豆似的给自己塞了俩粒，瞬间原地弹起：“我去，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是什么好东西？”
沈纶羽言简意赅：“内力丹。”
补完蓝条的三人不敢耽搁分秒，立刻跌跌撞撞地奔向原地起盾的方玉和岑闲。
“方师姐，我们来接你了！”
方玉手中亮着一个半透明的球，那球散出一个罩子，将她与岑闲罩在原地，此刻这罩子上已有丝丝裂痕，而方玉的脸色亦在荧光的投射下略显苍白。
岑闲带着方玉，两人齐齐握上沈纶羽和吕自桥伸出来的手。
毯上二人正欲施力将人提上来，身边忽然传来孔洵路的尖叫：“我靠！”
一条被刮得鲜血淋漓的烂尾正刮着烈风，卷着翻立起来的鳞片朝几人扫来！
方玉另一只手上的透明球体忽然光芒大绽，一股莫名其妙的上升力顶着这张毯子与上面的众人向上飞腾而起，沈纶羽和吕自桥害怕两人掉下去，赶紧手脚并用把人拽了上来。
“我去……方师姐，你这法器牛啊。”孔洵路夸完方玉，上下左右开始寻找霜昙和她的万卷书。
方玉强颜欢笑：“那可不。”
下一秒，她便捂着嘴剧烈咳嗽，指缝间涌出鲜红的血来。
“师姐！”除了在控制飞毯方向的孔洵路，其余三人皆围了上来，从兜里掏出来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方玉抹干净嘴角的血，拒绝了师弟们递上来的药丸：“我没事。”
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峰主的通道……咳咳，留在那里。”
岑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团团扬起的尘埃。
“师姐你确定吗？”
方玉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孔洵路在一片混乱中上上下下寻找霜昙的身影，却发现那手持巨镰的人不知何时与巨蛇缠斗在了一起，她身旁没有万卷书温和的荧荧光亮，显然是不想让他们涉险。
但方玉指的地方被蛇尾反反复复擦着扫荡，碎石与草皮混着巨蛇的血液，黏成一片混沌不清的霾，单凭眼力根本看不到那坨几乎被犁过一遍的地里究竟有什么。
就在几人犹豫之时，被砍得脑袋开花的蛇扭曲着巨大的躯干，试图将头上那个小虫子甩下去。
霜昙见几个弟子都全须全尾，没有恋战，趁着蛇头到处乱扭之际，她寻了个时机，借着那股将她甩出去的力，稳稳落到了毯子上。
“走！”
滚滚内力注入飞毯，让它的速度提升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那泛着金光的毯子好似一颗火流星，“嗖——”地一下从原地窜了出去。
孔洵路眼睛都直了：“我嘞个……这才是这条毯子的上限吗……”
这哪是悬浮毯，这分明就是飞天雄鹰啊。
早让峰主来操控这个毯子，他们几个不酷酷跑了？
【霜霜霜霜，它追上来了！】
灰烬与烟霾之中，獠牙带着血肉模糊的蛇头直冲这张高速行驶的飞毯，鳞片摩挲着强风，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将气流都震得一上一下。
吕自桥见状当场觉得大事不妙：“峰主！能不能再快点？”
这就是霜昙一开始就选择砍它一刀，以此来吸引那蛇注意力的原因。
若非如此，几名弟子面对的就不单单是找不到目标只能乱拍的蛇尾和下坠的石头土块了。
如今BOSS仇恨目标同弟子锁定在一起，那蛇自是全力出击。
蛇身腹部的肌肉与鳞片，使其完全脱离地面，而那粗长的身体两侧，竟扁起片片崭新的鳞片，鳞片被压成片状，变成了横在身侧的一对钢铁般的翅膀！
毯子飞得再快，也敌不过全力冲刺的巨物。
霜昙指向一个地方，随后拿起了染血的巨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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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了尾端：“朝着那里俯冲。”
“其他的交给我。”
孔洵路眼尖，发现她指的方向正是方玉说的地方，都这个时候还不忘给满情绪价值：“方师姐，还真有你的！”
一副虚弱之样的方玉亦扯出笑容：“谬赞。”
几人皆拼尽全力催动毯子朝前飞。
霜昙面向那个她已熟悉了大半的蛇头，双手捏紧镰刀。咆哮喷出的气流将她的裙摆衣袖吹得猎猎作响，在等待与那东西正面交锋时，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尊嘟之前的那个问题：
你啥时候会这个的？
不知道啊。
她浅笑一声。
只是她觉得，自己作为一峰之主，总得会点什么。
于是，她便会了。
她对着那蛇又试了试「凝滞」，发现它已不再受这个文字及相关文字的心力影响，于是便深吸一口气。
运力，抬刀，铸成漆黑的雕花镰刀不知名的黑色金属发出声声嗡鸣。
惨白的獠牙破空而来！
“铮——！”
尖牙与镰刀碰撞，发出尖锐的金属声，滚滚气浪朝四周扩散，将两侧的山砍出一个豁口。
而霜昙身后的几名弟子毫发无损，甚至那被蛇用尘土掩埋起来的万世书附近，亦一片不变的阴霾。
霜昙的双手被震得发麻，亦被那蛇口腔里陈年的腐朽气息熏得够呛。
距离近了，头顶那两颗白牙上的纹络都清晰可见，她注意到，这两个牙好像只是装饰品，上面并没有用来注射毒液的孔。
她腾出一只手来，仅用一只手举着镰刀与那巨口对峙。
突然松开的手让她不得不后撤一大步，霜昙深吸一口气，跟尊嘟开了个冷笑话：【这个世界没有动物保护法对吧？】
【没有……等等，你要干嘛？】
干嘛？
当然是拔牙了。
右手上的镰刀顷刻间化作光点消散，毯子上的众人刚要过来帮忙，却定定停在原地。
因为，他们那之前上课上一半就吐血的峰主，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峰主，竟用双手生生接下了一颗比她人还粗一点的獠牙！
【要不是这货牙缝太大，我真想一口气给它把两个牙都废了。】霜昙使出浑身力气稳住自己，随后屏息凝神，将心力施力的目标凝聚为自己手中的这颗尖牙上。
「断」
习文。
化物。
比人还高的长牙忽然从根部断裂，鲜血从口腔内的断口喷出，差点淋了霜昙一头。
她后撤的那一大步成为此刻她抱着牙迅速后撤的助力，霜昙趁着早迈出的一步，及时用心力给自己上了个空气屏障。
趁着蛇被疼痛麻痹的那一瞬间，霜昙右手持刀，左手将将那颗牙刨至空中，黑镰挥着寒光，借着风将那颗牙生生戳进了土屋巨蛇的眼睛里！
“撒——”
土屋巨蛇的嘶吼声刺破星空，直直传到了白发男子的耳朵里。
斐沦半敛着的眸子瞬间睁大。
“斐兄，斐兄？”身旁的人在拍他，“这题你要做吗？”
他身边的萤火虫上，浮着一行发光的字：
「下列河流中，流入印度洋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