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纨垂头想了想:“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死得太容易。”
齐粟并不意外:“我也知道瞒不过你去。”
“你说过,陆沉是你手上蝼蚁。”
齐粟有些意外:“竟是从这里,原是我说漏了。”
“你要怎么对他?”
“取决于他自己。”
“你每晚都来我帐中,是为了逼他现身?”
月下的流纨已没了白日那种混不吝的神情,容颜堪比皎洁月色。
“我既不能要你,自然不该去讨那个罪受。
“他从未来过,你失望吗?”
流纨摇了摇头。
“我却有些失望。”
齐粟仰天,月色被遮挡了些许。
“他若来了,一切倒好办;如今,已没有回头路了。”
颢京西城一条幽深的小巷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唯留下几盏灯笼为夜行的人照路。
一人进了小巷,往里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停在一户前,叩了叩门。
是陆沉自己来开的门。
来人一身短打,与田间劳作晚归的农夫无异,正是陆沉的亲兵刘翼德。
刘翼德见了陆沉,也不说话,两人进了堂屋,刘翼德将怀里的东西呈给他。
除了信函,还有一块似玉似石的东西。
里面的所谓字母,拼得有些乱,陆沉看了刘翼德一眼。
刘翼德有些紧张道:“怎么?我抄错了?”
“还不止一处,以后……”
本想叫他们也学学这传递消息的密码,可不知怎么,觉得这秘密文字只有自己和流纨两人看得懂,也不错。
更何况流纨会在信中写一些极为私密之事,万万不能叫他们看懂了去。
流纨此次来信,说明玉石的来历,说是淮英找不到他人,便与她暗中接洽,言明齐粟的身世证据既已丢失,如今只能将齐粟唤回颢京,当着皇帝的面,叫皇帝看他眼珠泛蓝,才会信他本是金人。
在与胡蜂作战时,他只身跳入绿江。后齐粟叫人在钦州城搜罗了三天,终于是将淮英给他的那些东西找到了。
齐粟拿到这致命的东西却没有毁掉,只是因为有朝一日他若回金,要靠它证明自己乃是金国国主之后。
金国国主亲笔书函,上有齐粟幼童时期的手印。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匕首。
如今此物费了一番周章失而复得,陆沉却总觉得有些不妥。
书函与手印他都仔细瞧过,和原来并无变化。但是书函中提到的匕首,原本上面镶嵌九块宝石,颜色各异,流光溢彩。
陆沉当时看了一眼,便将这难得的九种颜色记在心里。
匕首乃金国皇子所有,淮英的那把,陆沉也见过。当时在凉州县衙,淮英告诉他匕首上的每一块玉石都有深切的含义。
如今这匕首粗略一看并无变化,但是陆沉记性极佳,看出其中一块玉石的颜色已变浅了许多。
玉石被他做了手脚,那么含义也定发生了变化。
只怕这样的东西,已经不能再拿去颢京面圣了。到时候不仅不能证明他的身份,反而会被他以某种法子反制。
但是,一个人眼珠的颜色是骗不了人的。
齐粟这些年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将眼珠的原本的颜色遮盖了去,但是只要他与这块黄褐色玉石接近,那种法子便是了效力。
刘翼德瞅着陆沉,见他神色凝重。
“将军,顾小姐说什么了?”
“她要我想法子把齐粟召回京城。”
“现在正与金人交战,把主帅召回,用什么理由呢?”
陆沉想了想,随后道:“我要去宫中,见一个人。”
刘翼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要见景宁公主?”
“是。”
刘翼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扯了一下:“那您去吧。”
陆沉知道他那个诡异的笑是什么意思,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有事。”
“我知道,知道。”
陆沉也不好再解释什么,从抽屉里翻找了一番,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跳河后他被属下所救,昏睡了几日后,钦州已失守;他只身来到颢京,临时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临时起意,哪能找到像样的见面礼?
“您找什么呢?”
“见面礼。”
以往陆沉见公主,要是没有给她带什么新奇玩意儿表示一番心意,那定会不依不饶。
刘翼德憋着笑:“您自己不就是?”
陆沉双手叉腰:“放肆。”
又加了一句:“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那是不一样,你还要为别人守着。”
“你说话注意点啊。你以为人家金枝玉叶的公主是什么,没见过男人?”
“谁叫咱们将军生了一张好脸呢。”
“目无纲纪,以下犯上。二十军棍我先给你记下了。”
找不到见面礼,陆沉也是要入宫的。
崇华殿巍峨壮丽,重重楼阁围绕着中间一汪碧池,上可行舟,可宴饮。
湖中央极轩敞的亭中,一位美人姿态慵懒,衣着繁琐富丽,层层叠叠,仿若置身云中。
美人赤着脚,婢女在其足趾上涂上鲜红蔻丹。
另一位婢女走近,俯身对公主说了什么。
宁静猛然坐起:“当真?”
她这么一激动,脚上便被抹了鲜红一道痕迹。红白相衬,鲜艳欲滴。
婢女见她如此着意,笑道:“此时人正在殿外候着。”
“快宣进来。”
跪地涂抹蔻丹的婢女为难道:“公主你这还没涂好呢?”
“那……你涂你的,把人给我叫进来,无需见外。”
陆沉进来时,便见到公主一足前伸,一手撑着下巴,看他的眼神与看她养的小狗一般怜爱。
陆沉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景宁等他直起身子,拍了拍白雪一般厚软的毡子:“过来坐。”
陆沉心中叹气,走了过去。
经过公主身前时,视线尽量避开公主的赤足。
景宁待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有事求我啊。”
陆沉尴尬地笑了笑,他素来躲着对他热情过头的景宁公主,整个颢京的人都知道。
所以,若不是有求于她,他绝不肯主动求见。
“是有一事。”
“见面礼呢?”
陆沉半夜来的,就算去集市买也来不及了。
所幸,倒也不是全无准备。
他伸手入怀,拿出一只棕叶编成的蝈蝈,栩栩如生。
景宁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呀,这蝈蝈好生讨喜……不过,你把我宫里的树叶给薅了?”
“亲手做成,方显诚意。”
景宁将蝈蝈端端正正地放好:“算了,我收到你的诚意了,饶你一回。”
陆沉松了一口气:“谢了。”
景宁本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性子;眼下见陆沉坐在距离自己咫尺的距离,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他歪去,顺便伸手将陆沉垂在额前的一缕碎发理了理,左看右看。
陆沉本是脸皮很厚的人,被公主这般贴近看着,也少有地不自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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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
“将军最近没睡好?很忙?”
陆沉敷衍:“还行吧。”
“那为什么……”
公主突然伸手,陆沉身子一避,公主险些摔倒,但到底还是得手了。
景宁得意地撑在毡子上:“那为什么不刮胡子呢?好生扎人。”
陆沉认识景宁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人的时候她端庄大方,没人的时候跟个色中饿鬼似的。
陆沉“啧”了一声,索性站起来,满是灰尘的靴子便踏在雪白的毡子上:“我真有事。”
宁静仰头望着他,痴痴道:“你知道我的习惯。”
陆沉往日倒也不是什么君子,插科打诨,逢场作戏,点到为止什么的也不是不会,但今日就是半分哄人的心情都没有。
“我要你去一趟齐府,出面替我做一件事。”
“条件呢?”
“日后必定报答。”
“我要现在。”
陆沉道:“我马上要走,偷偷回京,被人发现是死罪。”
“这世上还有比我这更安全的地方吗?你留下来,做我面首。我便答应你。”
公主完全不关心正事,一脑门子都写着要睡陆沉。
陆沉头疼得紧:“公主你别闹了……吶,你去齐府,就说你知道原兵部侍郎齐琨玉致仕的原因,让他自己向朝廷请罪……”
公主总算意识到事情不小,皱着眉耐心听着,不太懂陆沉的意思。
“这是要弄啥呢?”
“你只管去做便可,此事若败,是你们唐家的江山不保。”
“我才不信。”
“话我已经带到,公主勿要因为贪色坏了大事。”
“我怎么是贪色呢?我对将军是真心的……”
陆沉哪会不知道这种天之骄女的习性,景宁对他青眼有加,只是因为他一身好皮相。
“陆某无以为报,公主把真心收回去吧。”
景宁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跟以往一些不同了。
真是连一个笑脸也懒得给予。
“陆沉,你心里有别人了吧?”
陆沉的不耐烦本来已全部写在脸上了,听景宁这么一问,心里一震。
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景宁突然不高兴了:“你跟她睡了?”
“我……”
就不能问得委婉一点?
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呀!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却先开了荤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以后再想叫我替你打探消息,可不能了!呜呜呜……”
陆沉想了半天不知道安慰她,最后好歹冒出来一句:“要不……你也找人开个荤?”
公主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你说说看,她比本宫美吗?她比本宫贤淑吗?她比本宫更爱你吗?”
陆沉头大如斗:“咱能不能先不讨论这个?”
“不行,不行,我亏死了!我要你公平对待,我要你今晚就跟我……睡……”
陆沉袖子上胸膛上,全是公主撒泼放赖的鼻涕眼泪。
陆沉用力把公主藤缠枝一般的胳膊扯下来,逃命一般飞奔,边逃边道:“公主不要忘了正事……!!”
公主哭得昏天黑地,一时间竟忘了叫人把他拦住。
“我还没享用呢!到底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觊觎本宫的人……”
“我的娘亲哎,我的母后哎,女儿被人绿了……堂堂公主,被人绿了……”
陆沉贴着墙壁,几番躲避,总算到了崇华殿临街的那面高墙下。
真是想想都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