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心脏猛地一跳!


    陨神谷!那是天南地域与北疆交界处的一处著名绝地,传说曾有上古神魔在此陨落,空间紊乱,危机四伏,但也伴随着无尽的机缘!


    厉止善的传承图?竟然在柳如烟身上?


    这太诡异了!厉止善刚死不久,他的传承图怎么就落到了柳如烟手里?是她机缘巧合得到?还是……有人故意让她得到?目的是什么?引蛇出洞?还是另有所图?


    林枫瞬间想到了很多。厉止善的死,本就疑点重重。如今这传承图的出现,更是将迷雾搅得更深。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柳如烟,很可能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甚至她自己都未必清楚这卷轴的真正意义和价值。


    他收起卷轴,深深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柳如烟,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看来,柳仙子身上,秘密不少。”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却没有再逼问。他知道,以柳如烟的性格和现在的处境,逼问也问不出更多。


    他走到山洞口,撤去了部分禁制,回头对柳如烟淡淡道:“你的灵力封印,三个时辰后自会解除。好自为之。”


    说完,不等柳如烟反应,他周身血光一闪,化作一道细微的血丝,融入瀑布的水汽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洞内,只剩下柳如烟一人,呆呆地坐在石台上,看着空荡荡的山洞和手中被夺走的储物袋,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与后怕,涌上心头。她不明白林枫为什么突然离开,还拿走了那幅她偶然得来、并未在意的古怪地图。


    林枫并未远遁。他隐匿了所有气息,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潜伏在瀑布上方一处极其隐蔽的岩缝中,遥遥监视着山洞的出口。他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一道七彩流光和一道土黄色的遁光便从不同方向疾驰而来,精准地落在了瀑布之外。光芒散去,现出两道身影——正是之前与他交过手的七彩判官云无忧和虽然狼狈但显然保住性命的食土真人罡正明!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临时协议,彼此戒备,却又目标一致。


    “柳师侄可在里面?”云无忧清越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关切,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山洞内传来柳如烟带着委屈和急切的声音:“云师叔,罡前辈!我在此处,被那魔头林枫所困!”


    罡正明嘿嘿一笑,声音沙哑:“那小魔崽子跑了?算他识相!柳丫头,你没受伤吧?他可曾从你这里拿走什么东西?”这话问得颇有深意。


    林枫在暗处听得分明,心中冷笑。果然,这两人来得如此之快,目标明确,绝非仅仅为了救柳如烟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也知道了传承图的存在,或者接到了相关的指令。


    柳如烟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他……他抢走了我的储物袋,里面有一幅……一幅看似古老的地图。”


    云无忧和罡正明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精光。


    “地图?”云无忧追问,“何等模样?”


    柳如烟大致描述了一下,重点提到了那多臂怪物的图案。


    “果然是厉老魔的传承图!”罡正明低呼一声,语气带着兴奋,“看来消息没错!陨神谷……我们必须尽快赶去!”


    云无忧也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厉止善虽死,但其传承非同小可,绝不能让魔道余孽或其他宵小得了去!柳师侄,你可知那林枫往哪个方向逃了?”


    柳如烟指出了林枫离去的相反方向。


    云无忧沉吟片刻:“他身受重伤,又得了地图,必定会前往陨神谷!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通知其他接到消息的同道,共赴陨神谷,绝不能让他抢先得到传承!”


    很快,三道遁光冲天而起,朝着陨神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他们远去后,林枫才从岩缝中悄然现身。他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都想当黄雀么?”他低声自语,“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鹰守候。”


    厉止善的传承?他确实感兴趣。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为了弄清厉止善死亡的真相,以及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这传承图的出现,太过巧合,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饵。但他林枫,偏偏就要去咬这个饵!他有百鬼夜行图,有血煞极欲魔身,更有在绝境中磨砺出的狠厉与机敏。


    他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继续隐匿气息,远远地吊在后面。他需要时间进一步恢复伤势,也需要观察,除了云无忧和罡正明,还有哪些牛鬼蛇神会被这“传承”吸引出来。


    果然,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他感应到了不止一波强大的气息,从各个方向,或明或暗,都朝着陨神谷汇聚而去。有正道宗门的旗帜,有魔道巨擘的麾下,还有一些独来独往、气息隐晦的散修老怪。甚至,他还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属于玄玑真人那独特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灵力波动,满脑子都是他叭叭叭的声音。


    林枫甩甩头,把噪音甩出去。


    厉止善,不管你是真死还是假死,这趟浑水,我林枫蹚定了!你的传承,你的秘密,我都要!


    陨神谷,名副其实。


    还未真正踏入其核心区域,一股苍凉、死寂、混杂着混乱空间波动与残留神魔煞气的威压便扑面而来。天空是扭曲的暗红色,不见日月星辰,只有如同伤口般撕裂的空间裂隙时隐时现。大地干裂,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其中吹拂着蚀骨消魂的阴风。枯萎扭曲的怪树张牙舞爪,仿佛挣扎死去的巨人遗骸。


    云无忧、罡正明、柳如烟以及后来汇合、神色复杂的玄玑真人,四人组成了一支临时的队伍,凭借着柳如烟记忆中的地图。


    “师侄,你真的记得清楚吗?”


    “当然记得清楚。”柳如烟边说变退去外衣,露出一大片白花花,亮的三人吞了吞口水。


    仔细一看,原来内衣上早已刻画好地图。


    林枫则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远远缀在后面。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借助百鬼夜行图对阴邪之气的天然亲和,完美地融入了这片环境。他看着那四人如同探路的石子,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危险,心中冰冷而平静。他在等待,也在恢复。


    传承之地,位于陨神谷最深处的“葬魔渊”之下。一路上的凶险,远超四人想象。


    第一关:万欲回廊


    踏入陨神谷核心区域不久,四人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如同某种洪荒巨兽张开的咽喉般的裂谷入口。入口内并非想象中的漆黑,反而透出一种迷离而妖异的光晕。一股甜腻中带着腐朽、能引动人心底最隐秘涟漪的气息,从裂谷深处弥漫而出。


    “小心,此地有异。”云无忧竖起兰花指,俊美的脸上首次露出凝重,他雪白的道袍无风自动,周身隐隐有七彩光华流转,将那侵蚀心神的异力隔绝在外。


    罡正明抽了抽鼻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嘿嘿,是欲望的味道,还混杂着……上古的尘埃,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他非但不惧,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就着一口黄酒下肚,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周身土黄色的秽光微微亮起,似乎在分析与同化这股力量。


    柳如烟俏脸微白,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一枚贴身佩戴的、温润剔透的“清心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护住她的灵台。玄玑真人则默默取出一串古朴的念珠,指尖捻动,口中低诵清心咒文,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幽深的入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四人调整气息,小心翼翼地踏入裂谷。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条无比宽阔、向下倾斜、蜿蜒不知通向何处的巨大回廊。回廊之高、之广,远超凡人想象,仿佛置身于神魔的肠道之中。


    最令人心悸的是回廊的墙壁。它们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半透明、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奇异物质。材质似玉非玉,似肉非肉,触手冰凉滑腻,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弹性。墙壁内部,仿佛有无数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在搏动,输送着难以言喻的能量。


    而就在他们踏入回廊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蠕动的廊壁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强烈的涟漪。紧接着,清晰无比、纤毫毕现的**动态影像**从他们各自面对的廊壁上浮现出来!那并非简单的幻象,而是直接映射自他们神魂深处,连他们自己都未必清晰认知的、最本源、最炽烈的欲望投影!


    【云无忧之壁】


    他看到的,是万丈霞光笼罩的仙宫之巅。他身着华美绝伦的九天霓裳,头戴凤冠,容颜比现实中更加完美,气质高贵不可方物。脚下,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修士,他们来自各大宗门,其中不乏曾经轻视她、欺辱他的人,此刻全都眼神狂热、无比虔诚地向着她顶礼膜拜。而在她身侧,站着一位身影模糊、却散发出如同山岳般伟岸、阳光般耀眼气息的男子,男子温柔地执起她的手,与她一同接受众生的朝拜。


    那是她内心深处对权势、名声、美貌极致认可,以及渴望找到一个强大完美道侣作为依靠的复杂欲望的集中体现。


    投影传来的诱惑力极大,尤其是那种被万众敬仰、将所有看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的快意,几乎让她心神失守。她手中的清心玉佩发出急促的光芒,勉强护住灵台。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心魔!”云无忧贝齿紧咬下唇,渗出血丝,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全力运转宗门清心法诀,依靠秘宝苦苦支撑,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诱惑与心神掠夺。


    【罡正明之壁】


    与其他三人面对的或辉煌、或扭曲、或执念的景象截然不同,罡正明面前的廊壁,泛起的是一片柔和、纯净到近乎圣洁的白光。


    光芒散去,呈现出的并非什么混沌沼泽,而是一间温暖、整洁、弥漫着淡淡阳光和草药清香的卧房。


    他本人,也不再是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污秽的老乞丐形象。他穿着一身用料考究、绣着雅致竹纹的天青色长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虽然仍有些干瘦,却带着一种饱读诗书的儒雅与安宁。他静静地躺在一张铺着柔软锦被的床榻上,脸色是一种久病初愈般的苍白,却挂着心满意足的平和微笑。


    床榻边,围着几个人。


    一位穿着素净布裙、鬓角微霜、面容温婉的妇人,正用湿润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额头,眼中满是历经风霜后沉淀下来的深情与怜惜。那是他的发妻,在他记忆中,早已因他痴迷邪法、连累家族而悲愤早逝。


    一个身材挺拔、眉目间与他有几分相似、穿着修士劲装的青年,紧握着拳头,站在床边,眼神复杂,有愧疚,有释然,最终化为一声低沉的:“爹……回来就好。”这是他的长子,曾因与他理念不合,愤而离家,再无音讯。


    一个扎着双丫髻、约莫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趴在他的床边,用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说:“爷爷,不要再离开我们了,丫丫想你……”这是他那未曾谋面、想象中的孙女。


    窗外,似乎还能听到其他子侄辈、甚至昔日被他连累的族人低低的、带着原谅与期盼的议论声。


    宁静、安详、被家人环绕、被至亲原谅、回归最平凡也最温暖的世俗生活——这是他内心深处,被层层污秽与癫狂所掩盖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最卑微、最奢侈的渴望。是对他漂泊一生、众叛亲离、行走在污秽与黑暗中的一种终极救赎的幻想。


    没有力量的诱惑,没有本源的召唤,只有家的温暖,亲情的羁绊。


    强大的吸引力传来,不再是汲取心神,而是一种让他想要永远沉溺其中、忘却所有过往罪孽与痛苦的极致诱惑。那干净的衣袍,妻子温柔的手,儿子复杂的眼神,孙女软糯的呼喊……每一样都像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他那颗早已被污秽包裹、却从未真正死去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