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的震动彻底停止,弥漫的血雾消散,地底那阴冷吞噬的气息也如潮水般退去。


    玉镯的光芒渐渐收敛,缓缓落回岁黎手中。


    岁黎身形晃了晃,几乎脱力,被及时赶上的宋闻声扶住。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着这片地下空间。


    幸存的居民们茫然地倒在地上,虽然虚弱,但脸上的灰败死气正在慢慢褪去。


    宋闻声看着怀中虚弱的岁黎,又看看倒地的青雀,以及那些渐渐恢复意识的无辜居民,轻轻叹了口气。


    “结束了。”


    岁黎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嫦嫣消散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仇恨的火焰焚尽了别人,也最终吞噬了她自己。


    或许,这才是最可悲的结局。


    “走吧,”相寻昼低声道,“该离开这里了。”


    加害嫦嫣的权贵们早已成了一捧黄土,留下的全是无辜受牵连的居民。


    “还没有结束,”岁黎忽然开口。


    她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陶坛碎片上,其中一片内侧,隐约露出与周围陶土不同的青黑色纹路。


    宋闻声会意,上前小心拨开碎片,露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镜残片。


    镜面布满裂痕,却仍泛着不详的幽光。


    “这东西我想要,”相寻昼突然开口,后又补充,“我可以拿其他宝物补偿你们。”


    这夜焚城是他们一起的,但是东西只有一样,之后也不一定能找到一样珍贵的东西。


    岁黎没做思考就点头,反正这东西于她也没什么用处。


    宋闻声就更加无所谓了。


    相寻昼小心地收起青铜镜碎片,然后抛给了岁黎一个巴掌大小的弓箭。


    “这是一次性法器,但是它可以射出三箭,甚至能射穿渡劫期修士的肉体。”


    渡劫期修士肉体早已脱离凡胎,半步成神了,下界的东西自然很难伤害到他们,而单凭法术又无法打过。


    如果有这样一个法器,万一以后扶鹤要是先一步修炼至了渡劫期,也能增加一点底气。


    ……


    刚出夜焚城,偌大的一座城池便在眼前消失不见,城墙化作烟雾,一切罪恶仿佛都随着烟雾飘散离去。


    随着夜焚城的消失,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旭日东升。


    岁黎朝宋闻声与相寻昼颔首,“那我们就此别过。”


    “合作愉快,希望下次有机会还能一起历练,”相寻昼道。


    宋闻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岁黎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什么呢,”相寻昼搭着宋闻声的肩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脸不可思议。


    “你盯着人家的背影干什么?!”


    难道是喜欢上人家了?


    宋闻声拍掉相寻昼的手,清脆的啪的一声。


    “收起你满脑子的无厘头的猜想,”他睨相寻昼一眼。


    相寻昼嘿嘿一笑,“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脸上就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宋闻声轻嗤一声,“不用脑子就能才出来。”


    宋闻声收回目光,转身欲走,却听见相寻昼在身后幽幽道:“说起来,岁黎刚才悄悄给了我一样东西。”


    他脚步一顿。


    相寻昼从袖中取出一枚玲珑剔透的玉蝴蝶,在晨曦中泛着温润光泽。


    “说若是需要帮助,捏碎此玉,她必千里来相助。”


    宋闻声盯着那玉蝶,眉头微蹙,“她为何单独给你?”


    “这个嘛……”相寻昼故意拉长语调,将玉蝶在指尖翻转,“谁知道呢?”


    远处山巅,岁黎遥望二人身影,指尖一缕未散的烟袅袅升起。


    她轻轻拢住那缕轻烟,唇角略过极轻的笑意。


    “后会有期。”


    瞑倒是看不懂岁黎的操作了。


    方才岁黎燃起秘术召唤出家族玉蝶,烟雾尚未散尽,她竟毫不犹豫地将如此珍贵之物交给一个初识之人?


    瞑忍不住开口询问。


    “虽是初识,未必不能成为朋友。”岁黎轻抚掌心的弓箭,语气平静。


    那弓箭不过巴掌大小,却做工精绝,丝毫不逊于真实弓弩,甚至隐隐透出更为凌厉的气势。


    “这样的手艺,绝非寻常炼器师所能及。”


    岁黎低头细看,目光落在弓角一处——那里清晰地刻着一只蝉。


    炼器师总爱在作品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而这只蝉,已然告诉了她,这把弓出自何人之手。


    瞑凝神看去,那只蝉刻得栩栩如生,羽翼纹理纤毫毕现,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发出清鸣。


    他蹙眉思索,记忆中并未有以蝉为记的炼器名家。


    “蝉……‘金声铸炼堂’早已湮灭百年,他们的印记乃是金钟,而非此等活物。”瞑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岁黎的指尖轻轻划过蝉翼的微妙弧度,摇了摇头。


    “非是金声堂。你细看这蝉的形态,并非伏于枝头,而是破土而出,翼展初开——这是‘新生’之蝉。”


    她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我曾在一卷残破的《异匠录》中见过相关记载。有一位惊才绝艳的炼器师,因其锻造之术犹如蝉蜕,每完成一件惊世之作,便如一次新生,故以‘初蝉’为记。


    他行事低调,作品极少流传于世,见过其印记的人都少之又少。”


    “初蝉……”瞑低声重复,这名字带着一种孤寂而坚韧的意味。


    “更重要的是,”岁黎的声音压得更低,“传闻这位‘初蝉’大师,是最后一位接触过‘云踪阁’核心传承的人。


    云踪阁消散后几十年不现于世,最后一次出手,是为皇室铸造镇国礼器。”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掌中小弓,语气笃定:“这把弓,不仅是武器,更是一把钥匙,或者一份证物。


    那位陌生人能持有此物,其身份绝非寻常。我将玉蝶给他,是想着日后或许能以此为媒介,结交一二。”


    溟幽大陆不乏历史悠久的炼器宗门,但云踪阁却是算得上异类。


    他们从不公开招收弟子,没有人知道云踪阁究竟有多少弟子,只知道云踪阁流传下来的法器个个都是天级法宝。


    且价值连城。


    这个相寻昼会是云踪阁出世的引子吗?


    窗外夜风拂过,庭树叶影摇曳,沙沙作响,恍若万千蝉鸣将至。


    岁黎将小弓轻轻握紧。


    “蝉鸣一起,便是夏至。有些沉寂了太久的事情,看来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瞑闻言,心中凛然,不再多言,只觉那柄精致的小弓,此刻竟仿佛重若千钧。


    她收起小弓,继续往前走着,没走多长时间,就遇上了一波人,还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