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黎挑了一间荒僻的丹炉房,熟练地将一切药材准备好。


    她眼睛并不是真的看不见了,就算看不见了,在无望深渊的那些日子她炼这些丹药不知道多少次了,步骤在就已经刻入骨髓。


    几乎成为了本能。


    火焰在丹炉底下燃起,不停变换着温度与颜色,丹药的清香散发,一炉又一炉的丹药整整齐齐地放进芥子袋。


    岁黎动作熟练,一炉过后马不停蹄地就又是一炉。


    她炼制了很多种丹药,只不过都是最常见的那一种。


    踏云门的丹炉房终归不安全,万一有大能闻出来了一些不寻常的丹药,惹祸上身就糟糕了。


    汗珠已遍布额头,岁黎空出手来擦了擦汗,刚决定炼制下一炉,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一股巨浪朝她扑来,像是要把她推翻。


    岁黎掷出一张防御符,气浪被挡在符篆之下,她瞥见爆炸处有一个身影。


    “傻子不成?”岁黎嘟囔一声。


    就凭这不寻常的波及,炼丹之人怕是得受很严重的伤。岁黎也甩出一张防御符,将那人牢牢保护在结界里面。


    黑烟散去,气浪平息下来,隔壁的丹炉房的炉子早已碎成渣渣,连墙壁都变得黢黑。


    看来炼制的是高阶丹药,否则炸炉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岁黎只是匆匆一撇就离开了。


    看守弟子像一阵风一样跑来,连招呼都没打就略过了岁黎。


    她跑进来,果不其然看见了褚翊的身影,也看见了被毁的完完全全的丹炉房。


    此刻她完全不生气,反而一脸后怕地抚胸长叹,“还好褚师兄你人没事,不然堂主会骂死我的。”


    由于防御符的遮挡,褚翊脸上还是那副苍白的模样,与周围的肮脏格格不入。


    他想起略过的那道身影,以及闻到的那股熟悉的清香,有些怔愣。


    看守弟子碎碎念着让人来打扫。


    “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吗?”褚翊突然问道。


    看守弟子先是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褚翊竟然在和她说话。


    要知道褚翊平时可是很高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啊!


    她兴奋地用力嗅了嗅,可是除了烟灰味就是药材烧焦的难闻味,于是她实诚地摇了摇头。


    褚翊这才放下心,他自小在丹药的天赋就极佳,鼻子很灵,看来只有他闻出来了那股味道。


    “刚刚离开的那名女子是谁?”褚翊欲盖弥彰地掩饰道,“看着有些面生。”


    不过好在看守弟子并未察觉到,说道:“那是扶鹤尊者的弟子岁黎,刚刚回来,师兄你不认识也很正常。”


    岁黎。


    褚翊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确实他是听过岁黎的,只不过当时岁黎的名声不好,所有人都认为她品行不端。


    褚翊原本对这些东西不在乎,但他却莫名想起了当年看见岁黎的匆匆一撇,怎么也不像是那种人。


    可是她似乎是音修?


    怎么又能炼制出那么完美的补灵丹呢?


    疑惑在心头生出,但褚翊不想与踏云门里的任何人有牵扯,于是只能将念头作罢。


    岁黎刚踏出丹炉房就被人拦住,那人对岁黎作了个揖,但态度却算不上恭敬,“岁师姐,我们堂主请你过去。”


    这人衣领是浅黄色的,一看就是丹药堂之人。


    这是小的打不过,跑来搬救兵了?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要慢啊。


    不会是她下手太重,刚醒吧。


    不过她觉得力气一点都不大啊,啧啧啧,一个大男人这么脆皮。


    岁黎微抬下巴,“带路吧。”


    丹药堂是踏云门内位置最偏的一个地方,七拐八绕才看见了大门。


    后面就是连绵起伏的大山,抬头还可以看见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有什么好看的?”


    那人顺着岁黎的视线看过去,十年如一日的风景,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啊,至于有魅力到瞎子都喜欢看吗?


    岁黎收回目光,轻声道,声音飘散在风里,只有她一人能听见:“你不懂。”


    在忘川河畔的那几年,天空是血红色的,连空气都带上了血腥味,那时的她是多期盼一束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啊。


    她定了定心神,拉回了自己的思绪,踏入丹药堂。


    丹药堂连堂主端坐在上首,他面容瘦削,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有点像弥勒佛。


    不过他下首的老者眉头却拧成了个八字,挑剔的目光看向岁黎。


    岁黎刚进来,老者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话语严肃,“就是你伤害同门?”


    一开口就给岁黎定下了罪,把前提一笔带过,罪名一股脑全推在岁黎头上。


    连堂主倒是没有他那么严肃,反而笑着道:“老法你别这么严肃嘛,吓着了人家。”


    “我严肃?”法长老冷哼一声,眼里的嫌弃几乎快化为实质,“是她,刚回来就欺负同门,扶鹤还说在家徒弟已经改了性子,结果还是这样。”


    连堂主刚想开口,岁黎就冷声打断:”原来今天那个废物是你家的?”


    法长老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突出来的像极了癞蛤蟆。


    他有些不可置信,竟然有人有胆子这样骂他的孙子,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你说什么?”


    “聋了?”岁黎声音恢复了几分温度,起码不再那么冷漠,不过话语却是带着刺。


    “看来法长老年事已高,话都听不清了,还是趁早卸下长老位吧,省的有一人出了岔子。”


    静。


    大殿里静的可怕,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声响,所有弟子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法长老的反应。


    法长老先是没反应过来,后面回过味来后就是暴怒。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


    “大胆!你好大的胆子!”法长老指着岁黎,声音高的快要冲破屋顶。


    连堂主也从怔愣中回神,连忙安抚快要气炸了的法长老。


    “消消气啊,孩子而已,孩子而已,还不经事呢,我们作为长老要包容啊。”


    “这么大的孩子?”法长老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好啊好啊,扶鹤教出来的好弟子。”


    连堂主朝岁黎使了个眼色,打着哈哈,“你那个,还不快道个歉,看给长老气的。”


    岁黎只是冷眼看着法长老气的脸色涨红,叫嚣着要罚她的样子。


    她心里清楚的很他只是口头表演,实际不敢真去戒律堂。


    这个法长老原本就没什么本事,只是仗着资历当上了长老,也没什么实权,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丹药堂堂主的手下。


    而她好歹也是扶鹤的弟子,他欺负她就是在打扶鹤的脸。


    “抱歉,”岁黎说完,法长老面色才好看一些,果然还是个臭丫头,不敢惹他。


    但岁黎又补了一句,“看来你承受能力不好,接受不了实话。”


    这下法长老气的要晕过去了,他指着岁黎,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扶鹤的这个弟子脾气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