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炉之下，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其貌不扬的钢铁巨人身上。
外围，来自北荒各大势力的探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这么个铁疙瘩？能炼出什么神铁？”
“连个聚灵阵都没有，我敢打赌，这就是在装神弄鬼！”
“等着看笑话吧，东域来的骗子。”
萧辰站在王猛身边，手心全是汗。
他按照王猛的吩咐，指挥着几个工人，将一筐筐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赤红色矿石，混着黑色的焦炭和白色的石灰石，从高炉顶部的入口倒了进去。
没有祭天，没有祷告，没有念动任何一道法诀。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像凡间的伙夫在往灶里添柴。
孙铁锤和那群老铁匠，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炼了一辈子器，何曾见过如此离谱的场面。
“王总工……这……真的行吗？”萧辰凑过来，声音发干。
王猛头也不回，只是盯着炉身上的几个仪表。
“行不行，不是靠嘴说的。”
他走到高炉侧面，那里连接着一根巨大的金属管道。管道的尽头，是一台造型古怪的机械。
“启动一号鼓风机，功率开到百分之七十。”王猛对着通讯器下令。
“嗡——”
沉闷的轰鸣声响起，那台古怪的机械开始剧烈震动，一股股灼热的空气被强行灌入炉膛。
在场的修士们，立刻感觉到一股恐怖的热浪扑面而来，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可让他们惊骇的是，用神识去探查，却完全感知不到任何阵法波动，甚至连一丝灵力运转的痕迹都没有。
这股热量，纯粹，霸道，仿佛来自火焰本身！
“怎么回事？这热量……好恐怖！”
“没有灵力，他是怎么做到的？”
高炉内部，炉温在灵能驱动的鼓风机加持下，急速攀升。
一千度！
一千三百五十度！
一千五百度！
炉壁被烧得微微发红，空气都开始扭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时辰后，王猛看了一眼仪表上的数据，平静地拿起通讯器。
“准备出铁。”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两个格物苑弟子上前，用一根长长的钢钎，捅开了高炉底部一个被耐火泥堵住的豁口。
下一刻。
“嗤——”
一股刺眼到无法直视的金红色洪流，从豁口中猛然喷涌而出！
那不是法术的光华，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具毁灭性的力量！
金红色的铁水如同奔腾的岩浆，顺着预设的引流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冲进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沙模之中。
炽热的光芒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所有人的脸上，都映照着那毁灭般的色彩。
在场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他们见识过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也看过绚丽的宗门法术。
可没有任何一种景象，能与眼前这钢铁洪流的壮丽与狂暴相比。
这是一种工业的暴力美学，是对这个时代炼器手段的降维打击。
铁水灌满模具，渐渐冷却。
那刺眼的光芒慢慢散去，一块泛着均匀金属光泽的巨大钢锭，呈现在众人面前。
它的表面光滑如镜，内部结构致密，没有留下传统炼器常见的任何一丝杂质和气孔。
它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神铁，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冰冷的、坚不可摧的气息。
谷外，围观的探子人群中，一片死寂。
突然，一个穿着神兵阁服饰的老者，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那块钢锭，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这……这绝对不可能！”
老者失声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崩溃。
“这是‘百炼精钢’！不……比百炼精钢还要纯粹！这纯度……这纯度高到离谱！”
神兵阁，北荒最负盛名的炼器宗门。而这位长老，更是阁内专精材料提纯的大师。
他一生都在追求如何去除玄铁中的杂质，穷尽两百年心血，最好的成果，也不及眼前这块钢锭的十分之一！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对方炼出这块神物，用的竟然是最垃圾的矿石，和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戏法”！
“假的！都是幻术！”
老者不信邪，状若疯魔地冲进场内。
他猛地一拍储物袋，一柄通体乌黑，刻满了玄奥符文的巨锤出现在手中。
“碎星锤！神兵阁长老的本命法宝！”
“玄阶上品！据说能一锤砸碎小山！”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老者将全身灵力灌注于锤中，巨锤上乌光大盛。
“给我碎！”
他卯足了劲，用尽毕生修为，狠狠一锤砸向那块刚刚冷却的钢锭！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无数火花向四周爆开！
声音散去。
众人定睛一看，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块巨大的钢锭上，只有一个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色印记。
而神兵阁长老那柄威名赫赫的碎星锤，锤头的位置，却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豁口！
“噗——”
老者看着自己受损的本命法宝，心神连接之下，如遭雷击。
他当场喷出一口心血，身体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双目失神，指着那块钢锭，嘶吼道：“我的锤……我的碎星锤……这不可能！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全场，鸦雀无声。
王猛缓缓走上前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块冰冷的钢锭，发出清脆的响声。
“忘了自我介绍。”
“这东西，叫‘格物一号’碳素结构钢。”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
“屈服强度，大概是你们所谓玄铁的三倍。”
“哦，对了。”王猛补充道，“炼出这样一块，我们的成本，不到十块下品灵石。”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天雷，在每个人的脑海里炸开。
全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成本……不到十块下品灵石？
市面上，一块同等大小的劣质玄铁，都要卖上百灵石！品质好一点的，更是天价！
这已经不是技术碾压了。
这是要把整个北荒，乃至整个修真界的炼器材料市场，往死里干啊！
所有探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宗门的矿山变成废石，炼器阁关门倒闭的凄惨景象。
就在这时，一道肥胖的身影，以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正是万宝楼的管事，钱万通！
此刻，他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和试探，堆满了谄媚到极致的笑容。
“王总工！王总工！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钱万通一路小跑到王猛面前，点头哈腰，活像一只求食的哈巴狗。
他双手捧着一张紫金色的卡片，恭敬地递了过去。
“我代表万宝楼北荒分部，想和您谈一笔生意！一笔大生意！”
“我们愿意包销您所有的钢材！价格您随便开！我们万宝楼全要了！”
王猛瞥了他一眼，看都没看那张代表着巨大财富和地位的紫金卡。
他只是从鼻子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