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小比的前一夜，整个天水宗都弥漫着一股燥热。
内门弟子们一个个严阵以待，吞服丹药的，擦拭法器的，演练法术的，将平日里还算宁静的各处山峰弄得灵力波动不止。
“听说了吗？明天那个王猛真的要上场，宗主亲口允诺的！”
“一个杂灵根的废物，靠着钱长老的庇护就敢参加小比？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坊市里耍猴吗？”
“也不能这么说，我听说他在坊市里用一种奇特的手段，让内门的李牧师兄都吃了大亏。”
“切，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奇技淫巧，在真正的修为面前，不堪一击！”
嘲讽、鄙夷、好奇、不屑……种种议论在内门弟子间流传，让这场即将到来的小比，充满了诡异的火药味。
杂物院。
突然。
“砰！”
一声巨响，杂物院那本就破旧的木门，被人一脚从外面狠狠踹开，碎木屑四处飞溅。
李牧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环视了一圈院内那些乱七八糟的废料，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
“王猛！你这个只会躲在长老屁股后面的废物，给我滚出来！”
李牧的声音灌注了灵力，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荡。
院子角落里，几盆精心照料的灵植，是王猛从后山移栽过来，准备用于实验的。
李牧瞥见那几盆绿油油的植物，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走了过去，抬脚，狠狠踩下。
“咔嚓！”
脆弱的枝叶连带着瓦盆，瞬间被碾得粉碎。
“一个杂役，还学人家内门弟子养这些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李牧骂骂咧咧，又接连毁掉了剩下的几盆。
跟班们在一旁哄堂大笑。
“李师兄说的是！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狗仗人势的东西，明天小比，看李师兄怎么把你打回原形！”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猛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先是看到了被踹烂的院门，然后，是地上那一摊摊被碾碎的灵植烂泥。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
然后，他才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一脸嚣张的李牧。
“李师兄，有事？”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就好像在问“你吃了吗”一样平常。
这种平静，让准备欣赏王猛惊慌失措表情的李牧，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比的憋闷。
“有事？我告诉你有什么事！”
李牧指着王猛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明天就是宗门小比，我会在擂台上，当着全宗门的面，亲手废了你的修为，让你知道，废物和我这样的天才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王猛点点头。
“哦。”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你！”
李牧彻底被激怒了，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这个废物，他凭什么这么镇定！
“你找死！”
李牧怒吼一声，单手迅速捏了一个法诀。
“风刃术！”
一道淡青色的、由灵力压缩而成的半月形风刃，凭空出现，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直斩向王猛的面门。
这是练气期弟子最常用的法术之一，迅捷而凌厉。
两个跟班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已经看到王猛血溅当场的画面。
然而，王猛只是身体向左侧微微一晃。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侧身动作。
“咻！”
那道凌厉的风刃，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飞了过去，重重地斩在了他身后的院墙上。
“噗嗤！”
墙壁上瞬间多了一道半尺多深的划痕，土石纷飞。
王猛站直了身体，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看着李牧，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李师兄，明天，希望你还能这么狂妄。”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回屋。
“你……你给我站住！”
李牧看着墙上的划痕，又看看毫发无伤的王猛，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躲过去的？
那不是凡人能有的反应速度！
难道……他真的有什么诡异的功法？
就在李牧还想再发作时，远处传来几声巡逻弟子的呼喊，他只能恨恨地一跺脚。
“王猛，你给我等着！明天有你好看的！”
撂下一句狠话，李牧带着跟班，悻悻地离开了。
杂物院外，不远处的阴影里。
钱长老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浑身灵力鼓荡，差点就冲了出去。
“竖子！欺人太甚！”
居然敢跑到杂物院来挑衅，还毁了王猛小友的东西！
他刚要迈步，却又硬生生停住。
他想起了王猛之前面对自己时的那种淡然，那种视万物为“格物”的超然心态。
钱长老的怒火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王猛小友这是在锤炼自己的道心啊！
他将李牧这种跳梁小丑，视作了自己“大道”上的一块磨刀石，用来磨砺心境，不染尘埃。
自己若是出手，岂不是破坏了他的修行？
“高，实在是高！”钱长老抚须赞叹，“不滞于物，不困于心。此等心境，远非我等俗人可比！老夫懂了，老夫就在一旁看着，绝不打扰小友悟道！”
……
揽月峰，苏嫣然的静室。
一个内门女弟子正在向她汇报着什么。
“……师姐，刚才李牧师兄又跑去杂物院了，听说还动了手，不过被那个王猛躲过去了。”
苏嫣然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闻言，动作只是停顿了一瞬。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
“是。”女弟子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静室里，只剩下苏嫣然一人。
她看着剑身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毫无波动的脸，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坊市里那道刺眼到让她神魂都为之一颤的白光。
还有那台轰鸣作响，状如废铁的古怪车子。
这个王猛，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为何，她对明日的小比，那颗古井无波的道心，竟隐隐泛起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
杂物院内。
王猛关上房门，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他没有理会李牧的挑衅，而是径直走回院子深处。
他先是来到“灵能突突车一号”旁边，仔细检查了一遍那个由丹炉改造的发动机，又给四个轮子紧了紧螺丝，确保一切都处于最佳状态。
然后，他走到院子的另一头。
那里，一架狰狞的、高达三丈的巨型弹弓，在月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正是他的“巨型杠杆式投掷器”。
他拍了拍那婴儿手臂粗的弹弓绳，又检查了一下固定在地下的底座。
万无一失。
明天，将是科学第一次，在这个修仙世界，公开亮相。
也将是他王猛，彻底翻盘的开始。
月上柳梢，整个天水宗都渐渐陷入沉寂，为明日的大比积蓄着力量。
唯有王猛的杂物院里，那盏孤零零的灵能灯泡，依旧散发着稳定而明亮的光。
王猛默默擦拭着突突车上的灰尘，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苏嫣然，李牧……”
他低声自语。
“明天，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