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个机会，站在叶川肩膀上的阎灵，得以更清晰地观察整个教室。
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课桌，忽然，在叶川前方隔着一排的座位上，她注意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学生。
其他鬼学生要么在活动，要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但这个穿着洗得发旧校服的女孩子，却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那不是鬼物的僵硬，而是一种属于活人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战栗。
阎灵心中一动，在叶川缓慢挪向讲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从他肩膀上滑落，跳到了前排的课桌上，然后轻轻一跃，落在了那个埋首女孩的课桌一角。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不同寻常的女鬼。
细微又压抑的啜泣声传入她耳中。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好可怕……我想回家…”
“……妈妈爸爸…救救我…”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放我出去…”
“同学都变成鬼了，好可怕，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这声音带着真实的哭腔，与周围鬼学生们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截然不同。
阎灵的心猛地一紧，这个女孩…难道不是鬼？
她是一个被困在这个鬼域里的…活人？
可不该啊，唯一的活口被监视在精神病院看守开导，是一个男同学。
没听说还有幸存者啊？
阎灵近距离仔细观察，女孩校服领口微微露出的一小段脖颈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
这确实是个鬼，不是活人。
“难道是…执常灵？”
阎灵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所谓执常灵，是指因为执念过深，亦或者死亡时过于平静，以至于自己死亡后完全忘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依旧日复一日重复着生前日常活动的特殊亡灵。
它们和活人一样，出现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到有阴差来带走，亦或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死亡。
结局也有两种，要么变成厉鬼，去完成生前的执念，要么和阴差下去准备投胎。
可这就奇怪了，按照资料，这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是死于非命，怨气冲天，这才形成了如此强大的域。
怎么偏偏就她一个，变成了忘记死亡的执常灵？
是她的执念特别不同？还是她的死亡另有隐情？如果是鬼驱动高三三班的师生**，不可能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啊。
阎灵将这个疑点记在心里，现在还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叶川和松云子救出去。
她快速扫了一眼女孩课桌上右上角的名字，林晓。
此时叶川已经磨蹭到了讲台边，他伸出不停颤抖的手，拿起黑板擦，下小心翼翼地在黑板上擦了一点点。
他太害怕了，什么时间面对面见过这么多鬼？
以前起乩，要么就是鬼上他身，别人问他，要么就是他请神，神上身去对付鬼。
可现在他害怕，妈妈，他害怕啊。
他拿着黑板擦，不断擦拭什么都没有的黑板，平行着往黏住松云子纸人的位置移动。
听到后面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叶川拿着黑板擦一点点往上挪，靠近纸人的瞬间，手指夹住纸人身体往下一拽，终于拿到手了…
叶川将纸人紧紧攥在手心，纸人很快被他手心的冷汗浸湿，然后要回去了。
他时刻谨记课间只有十分钟，捏着纸人转身低头就往回走。
“擦完了……擦完了……擦完了……”
他低着头，嘴里反复嘟囔着这三个字，像是在给自己疯狂打气朝着自己的座位挪回来。
每一步都感觉有无数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他头皮发麻。
他看到阎灵化身的纸人在课桌之间灵巧地跑跳穿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引起注意。
“没事。”
阎灵跳到他身上，低语道：“现在是下课时间，只要不做出格举动，它们暂时不会攻击。跟着我，慢慢往后门移动。”
叶川强压下恐惧，按照阎灵的指示，以一种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步伐，跟着肩膀上那个小小的指引者，朝着教室后门的方向一点点挪去。
沿途，那些灰白色的鬼学生身影在身边晃动，确实没有学生注意到叶川。
叶川死死攥着手中的纸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听着。”
阎灵的声音无比严肃：“一会我会让你看见一条出去的路，你会看到一条灰白色和显示彩色世界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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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融合的空隙。”
“就顺着它拼命往外跑！不管身后发生什么。”
“哪怕你听到你爸，你妈或者你青梅竹马在背后喊你，哪怕听到有人说你队友要**或者说陈泽彬**，都绝对不准回头！”
阎灵来到这没少看小说，自然也看过很多主角逃跑时，听见他爸他妈青梅竹马，要么就是七大姑八大姨喊他。
可别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你就一直跑，跑到一楼，什么时候跑到一楼，看见陈泽彬，什么时候停下来，记住没有？！”
叶川用力点头，嘴唇抿得发白，冷汗已经流进了眼睛，涩得发痛。
终于，他们移动到了后门附近，那里是灰白色域与现实空间的交界处，无形的界限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
“准备好了吗？”阎灵问。
叶川再次重重点头。
阎灵不再多言，她站在叶川肩头，面对那无形的边界，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在叶川的眼中，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里，骤然出现了一条细微的光线。
这条线穿透了灰白色的背景，笔直地指向门外正常的走廊。
“看见了么？”
见叶川眼神直勾勾的，阎灵再次跳起来给了他一巴掌。
不会是又被迷了吧？
“看见了…”
叶川声音发颤，被纸人打回了神：“是一条隐约的线，通往外面走廊的。”
“好，看见门口那个垃圾桶了么？走过去。”
阎灵指挥他道：“站在那，随时准备握住门把手，一会我说跑，你立刻开门跑出去，听见没有？”
两人挪动过去后，见没引起同学的注意，她立刻下达指令：跑！
叶川闻言，积攒的所有勇气和求生欲在这一刻爆发，他不再伪装，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困兽，猛地朝着那条光线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吱嘎——”
后门被叶川撞开了一条缝，他的身影瞬间没入门外正常的黑暗走廊，只有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几乎就在同时，教室里的所有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所有的学生都猛地抬起头，三十七双眼睛，齐刷刷地定格在那个试图将门重新关上的纸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