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的空气，因为江龙最后那个问题而凝滞。
龙三脸上的温和笑意淡去了一些，他看着江龙，像是在评估一件超出预期的珍宝。
“撕毁盟约的，是天机阁上一代的阁主。”
他回答得很快，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那是个疯子，他妄图将龙脉据为己有，追求所谓的‘陆地神仙’之境。”
江龙端起茶杯，凑到唇边，却没有喝。
温热的茶水蒸腾起的水汽，模糊了他眼中的神情。
“一个疯子，就能让你们守望者分裂至今？”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你们的合作条件，我听完了。”
江龙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现在，听听我的。”
龙三做了个“请讲”的手势，身后的几名灰袍老者，气息也跟着一沉。
“第一，我手里的东西，不管是地图还是传承，都是我的。你们龙渊阁，没资格保管。”
“第二，合作可以。但不是你们协助我，而是你们龙渊阁，全力配合我。”
江龙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要所有关于天机阁的情报，所有关于龙脉的资料，不能有任何隐瞒和删减。”
他抬起眼，目光直视龙三。
“如果你敢耍花样，我会亲自去查。到那个时候，你们龙渊阁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比天机阁还要大。”
茶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龙三脸上的从容，第一次完全消失了。
他身后的灰袍老者，其中一人往前踏了半步，一股浑厚的气劲瞬间荡开，茶几上的杯子都嗡嗡作響。
“放肆！”
江龙没看他，只是盯着龙三。
“看来，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话音刚落，那名踏前的老者闷哼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山压住，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地板的石砖，以他的膝盖为中心，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另外几名老者脸色大变，就要动手。
“住手！”
龙三低喝一声，制止了他们。
他看着江龙，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凝重和忌惮。
刚才那一瞬间，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真气波动，那是纯粹的精神力压制。
这个年轻人，比他们资料里评估的，还要可怕得多。
江龙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们的反应。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江龙？”
张紫月察觉到不对，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像是没有温度的冰块。
江龙没有回答，但他反手握紧了张紫月的手，像是在给她传递安心的信号。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不是真气，也不是杀意。
而是一种更本源，更磅礴的力量。
《御神诀》被他催动到了极致，磅礴的精神力如同探入深海的触手，穿透了茶室的地板，穿透了龙渊阁厚重的地基，向着京城那深不可测的地下延伸而去。
他要亲眼看看，龙三口中的“龙脉”，到底是什么。
他要亲自验证，自己这身血脉，与这片大地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联系。
精神力不断下沉。
黑暗，冰冷，孤寂。
不知穿过了多少岩层和地下水脉。
突然，胸口那枚玄天之心的印记，猛地灼热起来。
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从地心深处传来，牵引着他的精神力。
“嗡——”
江龙的脑海里，仿佛响起了一声来自远古的轰鸣。
眼前的黑暗被驱散了。
他“看”到了一幅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阔景象。
那是一条河。
一条由纯粹的金色光芒汇聚而成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光之河”。
它盘踞在整个京城的地下，无数条细小的支流延伸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而主干则像一条沉睡的巨龙，龙首、龙身、龙爪，栩栩如生。
这，就是龙脉！
古老，苍茫，浩瀚。
磅礴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让江龙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他胸口的印记，与这条光之巨龙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就是这条龙的一部分，彼此之间血脉相连，密不可分。
龙三没有骗他。
江家血脉，确实是龙脉的守护者。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回精神力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
在这片浩瀚的金色光河最深处，在龙脉的核心位置，那里并非最璀璨的光源。
而是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
那团黑暗像一个贪婪的黑洞，在不断地、缓慢地吞噬着龙脉的金色能量。
江龙将精神力凝聚，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当他的精神力触碰到那团黑暗的边缘时，一股暴虐、贪婪、嗜血的意志，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那股气息，他无比熟悉！
正是在玄天宗遗迹祭天台上，那个被复活的玄天宗宗主干尸！
不，不对。
比那个干尸的意志，要强大千百倍，也更加古老，更加邪恶。
仿佛那干尸，只是这团黑暗意志投射出去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碎片。
这龙脉深处，根本不是什么祥和的守护之地。
这里，镇压着一个无比恐怖的邪恶存在！
“唰！”
江龙猛地睁开了双眼。
两道实质般的寒光，从他眼中射出。
他对面的龙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下意识地向后靠去。
整个茶室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甚至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张紫月担忧地看着他，轻声唤道：“江龙，你怎么了？”
江龙没有回答妻子，他死死地盯着龙三，一字一顿地开口。
“守护？”
他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龙脉深处，除了你们所谓的守护，还有一个被镇压的东西。”
“那股邪恶的意志，是什么？”
龙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身后的几名灰袍老者，更是齐齐后退一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骇然。
他们看着江龙，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感知到了龙脉最深处的那个……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