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大姐，穿着得体，正好在柜台买布，看不过去开了口。
供销社里的这些人，端着铁饭碗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嘴里说着为人民服务，实则态度傲慢。
东西都是计划供应，买东西得求着供销社。
布匹柜台的售货员一听，眼神傲慢地扫了眼大姐手里的布料，一句话不说，直接抽走她手里的布，往柜台里一收。
“那你就别买。”
大姐被售货员的动作弄得一愣，再听到他的话，脸立马涨得通红，“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供销社墙上的‘为人民服务’不是摆设，这位小同志要买衣服，拿出来看一看你就赶人走，我说两句，你就把我的布料拿走，对得起你这份工作吗？”
售货员什么时候受过顾客的气？更别说还被教训一顿，她顿时恼羞成怒：“不买就走！”
这年代是售货员挑顾客，不是顾客挑商品。
大姐这件衣服可买可不买，就是售货员的态度实在让人憋屈。
这位帮江绾绾说了两句话的大姐，现在连布都买不成了。
江绾绾忍着脾气道：“同志，这位大姐诚心买布，你把布给她挑挑，我的事跟她没关系。”
售货员眼神上下打量了江绾绾一眼，嗤道：“假惺惺给谁看？用不着你在这充好人！”
大姐既气愤又无奈，劝江绾绾：“小同志，算了吧，不买了……”眼看售货员气焰更加嚣张，她觉得晦气，朝江绾绾摆摆手，提起东西扭头离开了供销社。
售货员见大姐走了，撇撇嘴，对旁边的人抱怨：“这些土老帽，买个东西看半天，东摸西摸，兜里又没几个子儿，买不起就别买！”这话明显是指桑骂槐。
江绾绾眼神冰冷，这口气她不想咽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一个熟悉又傲慢刻薄的声音响起：“这件衣服，拿出来我看一下。”
售货员听到要求，眉头烦躁地皱起，一扭头看到一旁跟着熟人，脸上瞬间笑开了花，赶忙过去招呼：“哟哟，周姐来了！您家人眼光真好，这可是刚到的沪市货，紧俏着呢，就这么几件，特意给你留了件。”
江绾绾心中冷笑，原来售货员不愿意拿出来，是给熟人留着呢。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售货员嘴里的“周姐”，竟然是周凛的二姐周云。她怎么会跟张丽在一起？
只见周云一脸小心翼翼，讨好着张丽的样子，跟那天江绾绾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售货员拿出那件灯芯绒外套，周云摸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喜：“确实不错。”她拉着张丽的手也去摸那衣服。
张丽脸上却兴致缺缺，敷衍地在衣服上摸了两下。“大嫂，我不喜欢。”
周云一听小姑子不想要，眼睛一亮。
江绾绾若有所思：原来是周云的小姑子。
看来周云在婆家的日子，并不如外人看的那般好。
江绾绾对售货员这看人下菜碟的态度实在看不惯，她声音清晰地质问：“同志，你们供销社就是这样搞区别对待，看人下碟的？现在不怕衣服弄脏了？”
售货员拿衣服的手顿了顿，看向江绾绾的眼神充满愤怒：“别找事，赶紧滚！”
“你眼里还有没有‘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你这是抹黑了你这份工作！”江绾绾据理力争，声音清亮。
供销社里买东西的人听到争执，纷纷停下脚步看过来。
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些佩服这小姑娘的勇气，但也有人觉得她一时意气用事太傻——得罪了供销社的人，下次再想买东西可就难了。
普通老百姓来供销社，谁不得低头？
遇到难缠的售货员，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张丽，一听到江绾绾的声音，立刻像斗鸡一样梗起了脖子，两眼喷火。
张丽身旁的周云也注意到了江绾绾，她眉头一皱，在公开场合这样争执，实在有失身份。
张丽眼睛一转盯着那件灯芯绒外套，伸手一把抢过售货员手里的衣服，得意地看向江绾绾：“现在这衣服我要了！”
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江绾绾！这件衣服她家里有差不多款式的，本来看不上，可既然是江绾绾看上的东西，她就非要抢过来不可！
售货员对张丽这抢夺的动作有些不满，但看到周云投来满含歉意的眼神，她也没说什么。
周云奇怪小姑子刚才还不要，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看到小姑子满眼仇恨地盯着江绾绾，她心里有了猜测：小姑子今天抱怨因为一个女人工作转正被暂停……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江绾绾？
她几乎立刻肯定了：肯定是江绾绾！这女人最有本事惹是生非！
售货员一点也不怕事，朝江绾绾翻了个大白眼：“少在这给我上纲上线！这衣服紧俏，都让你们摸脏了我们还怎么卖？你这身打扮就不像能买得起的人！周姐可是我们供销社的老顾客，跟你们这些乡巴佬可不一样！”
周云被这番奉承哄得一脸舒畅，立刻也站到售货员这边指责江绾绾：“你不好好待在乡下，跑县里来有什么事？”
张丽跟着嘲讽：“没事少来城里，回你那乡下好好种地去吧！”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愣了一下，扭头跟周云小声嘀咕起来。
江绾绾猜得没错，张丽是在问周云怎么认识她的。
果然，张丽听到江绾绾竟然和大嫂的弟弟结婚了，压在心头的那口气顿时舒了一半，一股优越感涌上心头。
这个消息让她今天被罚的痛苦都消减了不少。
她盯着江绾绾那张好看的脸，愤愤地想：都结婚了还不安分，跑出来勾引周主任，周主任再怎么欣赏她，也不会看上这个乡下结过婚的女人！
周云小声安慰道：“她就是害你被罚的那个女人啊？一个乡下媳妇，都结婚了，你放宽了心，她翻不起什么大浪。”
江绾绾声音清洌，语气平稳：“我要找你们领导！”
售货员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收敛，盯着江绾绾，眼神里似多了几分不确定。
周云立刻摆出大家长的架子，命令道：“别在这边丢人现眼了，快回乡下去！”
江绾绾看了周云一眼，脸上挂着冷笑：“你谁啊？”
围观的人群不敢得罪售货员，但对周云和张丽可不怕。
大家对着周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她们利用特权乱买东西，质问她们在哪个单位工作，扬言要去单位找她们领导。
周云没想到矛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脸色顿时黑沉，狠狠盯着江绾绾。
售货员听到“乡下人”“乡下”后，眼里的鄙夷更深，嘴角下拉：“你个乡下人，还敢在供销社里耍横？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