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那场“问对”之后,
嘉靖帝果然雷厉风行。
一道中旨明发三法司,严词申饬,
限期查明李福达核心罪证,
不得借机攀扯,
强调“以律法定谳,以证据服人”,
并允科道官监督关键审理环节。
这道旨意像一盆冷水,
暂时浇熄了朝堂上那锅滚油,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然而,暗流岂会轻易平息?
张璁府邸的书房内,灯火彻夜通明。
礼部侍郎张璁面色阴沉,
手指敲着紫檀木桌面,
发出“笃笃”的闷响。
他对面坐着心腹干将,
礼科都给事中窦淮偲,以及刑部郎中赵文华。
这两人一个尖嘴猴腮,眼神锐利如鹰;
一个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眼底却藏着精明算计。
“哼!‘不得攀扯’?‘以证据服人’?”
窦淮偲尖着嗓子,语气满是不忿。
“张部堂,陛下这是被那些清流迂腐之言蛊惑了!
李福达案牵连甚广,
正是肃清杨廷和余孽、巩固我等地位的天赐良机!
岂能就此收手?”
赵文华捻着手指上硕大的翡翠戒指,
慢悠悠道:
“窦给事中稍安勿躁。
陛下旨意是要证据,
那我们就给他‘证据’嘛。”
他阴恻恻一笑。
“李福达在山西经营多年,
结交的官员士绅何其多也?
随便找出几封模棱两可的书信,
或是让狱中的‘同党’攀咬几句,
这‘证据’,不就有了?”
张璁微微颔首,他需要的不是真相,
而是将政敌彻底打垮的武器。
“文华所言甚是。
名单上那几个人,
尤其是都察院那个老顽固王元正,
还有吏部那个总跟我们唱反调的周循,
必须借此机会除掉!
做得干净些,务必做成铁案!”
他眼中寒光一闪。
“要让天下人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部堂高明!”
窦淮偲立刻奉承。
“下官这就去安排,定叫那王元正百口莫辩!”
一时间,张璁党羽暗中动作频频,
罗织罪名的网,悄无声息地撒向那些不肯依附的清流官员。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再次笼罩京城官场。
这股暗流,自然逃不过苏惟瑾的眼睛。
不,确切地说,是逃不过他超频大脑的分析,
以及“听风小筑”和鹤岑道人这两张暗网的捕捉。
沈香君那边传来消息,
张璁门下有人暗中接触刑部大牢的狱卒,
似乎在“指点”某些囚犯的供词;
而市井间也开始流传某些官员与李福达“交往过密”的谣言,指向性极其明确。
鹤岑道人则凭借其“云游高人”的身份,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
从一个喝多了的刑部书办口中套出话,
得知张府管家近日频繁出入赵文华府邸,
似乎在传递什么“名单”和“指示”。
一条条零碎的信息汇入苏惟瑾脑中,
迅速被整合、分析、验证。
超频大脑强如精密的雷达,
清晰地锁定了张璁**的攻击目标和操作手法。
“果然贼心不死,还想扩大化。”
苏惟瑾在翰林院值房里,
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神冷静。
他料到张璁不会轻易罢手,
却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这么狠。
若真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不仅一批正直官员要遭殃,
朝局将彻底失衡,
皇帝好不容易借助“法与信”建立起来的一点威信也会荡然无存,
最终损害的,还是大明的根基。
必须阻止他们!但不能自己赤膊上阵。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角一份刚刚整理好的“黑材料”上
——那是通过沈香君和鹤岑道人两条线交叉核实后,
找到的能证明都察院王元正、
吏部周循等几位核心被针对官员,
在李福达案发关键时间段内,
或因公务外出、或因丁忧在家,
根本不可能与李福达有实质性勾结的铁证!
其中包括了官文邸报记录、
地方官府出具的证明,
甚至还有当时他们与友人通信中提及行程的内容
(沈香君通过内宅关系巧妙获得)。
这份证据,足以在关键时刻,
给予张璁**的诬陷致命一击。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这份证据,
以最稳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
递到最关键的人手中——嘉靖皇帝。
直接上奏?
那是找死,立刻会成为张璁党的活靶子。
通过黄锦?
太过刻意,容易引起猜疑。
苏惟瑾沉吟片刻,
超频大脑飞速推演着各种渠道的利弊。
最终,一个看似偶然、实则精妙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他找来周大山,低声吩咐了几句。
周大山如今对他已是死心塌地,
虽不明就里,但执行命令毫不含糊。
两日后,司礼监秉笔太监,
黄锦的干儿子,小太监冯保,
例行出宫采买些稀罕玩意儿。
冯保年纪虽小,却机灵通透,
深得黄锦喜爱,也有机会时常在嘉靖帝面前露个脸。
他最爱逛的地方,
便是琉璃厂东街那家专卖海外奇巧物件和古籍善本的“博雅斋”。
这日,冯保又在“博雅斋”内流连,
对着一架精巧的自鸣钟啧啧称奇。
店伙计热情招待,
言谈间“无意”提起,
近日收到一批前朝某致仕官员的家藏残卷,
其中夹杂了些近年的书信杂记,或许有些趣味。
冯保闲来也爱翻些杂书,
便让伙计取来看看。
在一堆无关紧要的书信中,
他“偶然”发现了几份粘在一起的公文抄件和私信片段,
内容正好涉及到王元正、周循等官员在嘉靖元年至二年的行踪记录,
时间点卡得极准,完美印证了他们与李福达无涉!
冯保年纪小,但宫里的熏陶让他立刻意识到这东西不简单!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几页纸抽出,
夹在一本买下的闲书里,
多付了伙计几钱银子,
只说是喜欢这书的版刻。
回到宫中,冯保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
不敢隐瞒,立刻禀报了干爹黄锦。
黄锦是老狐狸,
一看这些“偶然”得到的证据,
再联想到近日朝堂风向和皇帝的心思,
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这哪是什么“偶然”,
分明是有人借冯保的手,
给皇上递刀子呢!而递刀子的人……
黄锦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苏惟瑾那张清俊淡定的脸。
“好小子!真是滴水不漏!”
黄锦暗赞一声,立刻将证据呈送嘉靖帝,
并“如实”汇报了冯保“偶然”得来的经过。
乾清宫内,嘉靖帝看着黄锦呈上的“铁证”,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好啊!好个张璁!好个窦淮偲、赵文华!”
嘉靖帝气得冷笑连连。
“朕让他们查案,
他们倒跟朕玩起栽赃陷害、
党同伐异的把戏来了!
真当朕是可欺之君吗?”
这些证据来得太是时候了!
正好在他强调“法与信”,
厌**争的节骨眼上。
这不仅仅证明了王元正等人的清白,
更印证了张璁**的无法无天!
皇帝最恨的是什么?
就是臣子把他当傻子糊弄!
“陛下息怒。”
黄锦小心翼翼道。
“这些证据虽是偶然所得,
但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偶然?”
嘉靖帝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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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锐利地扫过黄锦。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递证据的人,倒是费心了,
知道维护朝廷体面,保全朕的颜面。”
他没有点破,但君臣二人都心照不宣。
嘉靖帝心中对苏惟瑾的评价,
瞬间又拔高了一大截。
此子不仅眼光毒辣,
能抓住问题核心,
办事更是老练稳妥,懂得借力打力,
暗中维持平衡,这份“懂事”和“忠诚”,
远比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蠢材强万倍!
次日朝会,风云突变。
当窦淮偲再次跳出来,
慷慨激昂地**王元正、周循等人与李福达勾结,
并呈上所谓的“证词”时,
嘉靖帝直接打断了他,
将冯保“偶然”得来的那份证据摔在了御案之上。
“窦淮偲!你口口声声证据确凿,
那朕来问你,嘉靖元年冬,
王元正奉旨巡查宣大,可有此事?
嘉靖二年春,周循丁忧回乡守制,可有此事?
你所谓的他们与李福达密谋之时,
他们人在何处?
你这证据,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之威,
一句句质问如同耳光,
狠狠扇在钱窦淮偲上。
窦淮偲当场傻眼,汗如雨下,
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他身后的张璁、赵文华等人,
也是脸色煞白,如坐针毡。
“陛下明鉴!臣等……
臣等也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啊!”
窦淮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磕头如捣蒜。
“蒙蔽?”
嘉靖帝眼神冰冷。
“朕看你们是利令智昏!
结党营私,构陷忠良,
视国法如无物!来人!
将窦淮偲革职查办!
相关涉案人员,交由都察院严加审讯!
张璁、赵文华,驭下不严,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一番雷霆处置,快刀斩乱麻。
朝堂之上,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张璁党羽,
瞬间偃旗息鼓,噤若寒蝉。
而以王元正、周循为代表的清流官员,
则感激涕零,高呼“陛下圣明”。
他们虽不知是谁在暗中相助,
但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却是记下了。
一场可能引发朝局大地震的风波,
就这样被悄然化解于无形。
嘉靖帝既打击了张璁**的嚣张气焰,
避免了清洗扩大化,又保全了朝廷体面,
彰显了自己“明察秋毫”的圣明,心中大为舒畅。
退朝后,嘉靖帝回到西苑,
心情颇佳,对黄锦感叹道:
“苏惟瑾此人,真乃朕之福将也。
不声不响,便为朕解了如此大一个难题。”
黄锦连忙赔笑:
“是陛下慧眼识人,苏修撰才能为陛下分忧。”
“嗯。”
嘉靖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此子如此善于借势平衡,
洞察先机……假以时日,必是宰辅之器。
只是,还需再多磨砺一番。”
而此刻的苏惟瑾,正安然坐在翰林院中,
听着同僚们绘声绘色地描述朝会上那戏剧性的一幕,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超频大脑冷静地评估着成果:
张璁党受挫,气焰暂敛;
清流欠下人情;
皇帝更加信任倚重;
自身安全无虞……一举数得,完美。
然而,他深知,**斗争从未有真正的赢家,只有暂时的平衡。
张璁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岂会善罢甘休?
那位看似被罚俸思过、
实则根基未损的张侍郎,
此刻怕是在府中,正咬牙切齿地琢磨着,
该如何报复那个藏在暗处、坏了他好事的“高人”吧?
这潭水,被自己搅动了,接下来的涟漪,又会涌向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