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酸醋余家客厅里，宁檬整个头都好像要趴进盛粥的那个碗口，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双耳朵上。
自从刚刚她说了人情债之后，酸醋余就默不作声，时不时拿出手机看，嘴里絮叨念出几个日期。
几个完全联系不到一起的日期，听得人稀里糊涂，捉摸不透。
“你还真别说，我的确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的，而且我能保证不会占用你年假，还能给你带来全新的体验。”
酸醋余的声音一出来，宁檬下意识抬头，包括小头的目光在内，视线同时集中在他身上。
宁檬微微皱眉，“什么啊？”
“不过需要你走出你的舒适圈”，酸醋余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子上，表情似乎是有些严肃的，“我已经把邮件转发到你邮箱里，你可以先看看。”
工作和休息状态随意切换？
宁檬面色疑惑，摸到旁边的手机登录邮箱，没看到邮件提醒前，心里止不住的各种思维发散猜测：
这么正式？难不成是介绍什么工作，傍大款？抱大腿？鸡犬升天？
在走捷径这条路上，她从来不吝啬自贬，只要能达到最后的目的——赚大钱。
“主播季新企划自制综艺？”
照着邮件题目一字一字地读出来，脸上的困惑变得更多，“你要去录综艺了？哪个平台的？什么时候播出？”
邮件里的具体内容没顾得上看，问题就已经接二连三被抛出来。
小头微皱的眉头已经舒展，“想什么呢，是平台自己的自制综艺，可能邀请了各赛道的头部主播，算是平台和主播之间的互惠共赢。”
“哦——那关我什么事，发给我看干嘛？”
邮件里那么多文字，还有表格，宁檬是一点都看不进去，工作之后还和文字打交道除了工作文档，就是看小说那些；至于看什么策划案啊，企划案内容啊，这和上学时让做阅读理解一样，眼睛和脑子各有各的想法，根本看不进去。
嘴上说着没关系，但眼睛还是选择浏览了最重要的一点，录制形式和录制内容。
《你不知道的他们》
这是自制综艺的暂定名字。
还暂定，不愧是草台班子平台的综艺，和那些成熟团队相比，果然没有可比性。
录制内容：通过主播镜头下的生活，认识镜头之后他/她的真实模样，拉近与他/她们的生活节奏距离，并在最后放出投票名单，根本所有人的表现和投票结果，参与第二阶段的集体大爆炸录制（暂定为第二季内容主题）。
合着这就是个边录制，边撰写企划案内容的彻头彻尾的草台班子呗。
宁檬到底是没说出来这个评价。
作为一个老综艺人，她真的很难不把它与其他看过的综艺对比，越比越有槽点。
“所以说，你是要参与录制综艺对吧，但是这还是和我没有关系啊”，宁檬耸耸肩摊手，脑子依旧没太转过来弯，不太理解。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很佩服的，完全真实的镜头下记录主播生活，这对于很多立人设或者人前人后天差地别的主播来说，这是致命的拍摄要求。
在录制结束后，还有一个环节，是专门邀请了其他的没有参与录制的主播，一起直播连麦观看并做出reaction，剪为成品作为综艺的正片播出形式。
而不带其他人的录制成品则是作为加更节目里，可以用于粉丝只关注主播观看嘉宾的生活，省去连麦嘉宾从朋友或者旁观者视角的点评和复盘吐槽内容。
宁檬支着脑袋听小头提到这些内容，眉头不自觉收拢，突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目光慢悠悠转移到酸醋余方向。
没有意外对视上视线，酸醋余的标志性笑容出现在视野正中央，预感在这一瞬间化成实感。
宁檬叹口气，闭眼再睁眼，一副表情诠释着“认命”两个字，“劳驾，一次性说完，我心脏不好。”
酸醋余轻咳一声，“咳咳，emmm……我想邀请你来做嘉宾录一天节目，你看要是我自己在那些镜头下面单独转悠，这多没劲，肯定要邀请嘉宾来的，而且你来也能给自己吸引新粉，能被更多人看到。”
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小，底气也越不足，对视的双眼目光逐渐转移，躲闪宁檬投射来的视线，十分不友好。
直播的真人出镜对于直播副业无疑是最好的热度加持，再加上最近公司里一直在谣传的裁员风声，宁檬已经接连好几天都处在担忧的状态中。
没有第一时间反对！
酸醋余望向她的眼睛都不由得睁大几分，本以为是注定会被否认的请求，竟然真的有实现的可能。
有很长一段时间，宁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对旁边两人的目光没有任何察觉。
“我……我能拒绝吗？”
宁檬面露犹豫，抬高视线看着面前正在走过来的某人说。
酸醋余微微抿唇，点点头，“可以。”
“实在不行，我再联系下其他人试试吧，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时间来上海，毕竟……”
“啧，别毕竟了，我……我同意还不行吗？”
宁檬刚说完就有点后悔，他稍稍一卖惨，自己就没忍住冲动上头做出决定，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
“你先别说话，我有点后悔”，宁檬趴在桌子上，半张脸埋在胳膊弯里，说话声音闷闷的，“现在再反悔，有效吗？”
小头被她这操作逗笑了，噗嗤一声从旁边传到耳中，成功引来宁檬的一个白眼。
小头笑得更猖狂了，“你长这么好看，而且浑身上下都是梗，情绪还是出了名的稳定，就算每天在直播间说七说八，但也没有真正散播你的负面情绪，还会对直播间里的人正向引导，你到底在怕什么？”
身居旁观者的角度，小头看到的其实远不止这些，这会儿突然总结，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也说过你们公司大多是老员工，都有孩子，还经常加班，那就说明他们年龄不小了，在娱乐上根本不会踏足直播圈，可能连短视频都不会刷，他们的消遣方式就是看各种公众号，你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发现马甲后的三次元身份。”
饶是和小头接触最多的酸醋余，这会儿也有些惊讶小头的慷慨总结，没想到平时看着话少，到关键时刻，竟然能说出这么多帮他的话，不愧是他的好助理，平时没白疼他。
酸醋余双眼看向小头，里面涌现大量感激，只可惜当事人完全没注意到。
宁檬抬头和小头对视，眼神里尽是质疑，这种话她从未听人说过。
这还是她吗？
是吗？不是的吧……
有这么好吗？
没有的吧……
很久没有过的不自信感再次涌现，第一时间开始否认自己，无论对错好坏。
这一直是她在工作后常有的现状，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宁檬的眼神不知不觉里蒙上一层霾色，牙齿轻轻印到下嘴唇上，眼睫毛下垂，挡去她露了自卑躲闪视线的小动作。
“在想什么？”
不停回缩、后退的鸵鸟埋首趋势，猛然被肩上一股力道打断，硬生生把她从那个还没有彻底成型的洞口里拽出来。
“你可以拒绝的，不要为难自己。”
酸醋余触及她目光，心生出不忍，轻轻拍肩安抚她心头的不安。
小头：“为什么不呢，你明明被那么多人喜欢，干嘛要否认自己呢？”
有些话酸醋余不忍心说，小头的身份反而是更适合，以一种玩笑的口吻点宁檬。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反正要我，我是高兴都来不及，谁没事会和钱过不去嘛。”
宁檬被他这话逗笑，听到他拿自己经常挂在嘴上的金钱论反问自己。
“我不是，哎呀，算了，我也不是不同意，就还是……”
“还是担心是吧”，酸醋余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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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说完的忧虑，“你放心好了，录制那天你可能都没有时间去过多的担心什么，我已经想好具体安排哪些内容了。”
“嗯——你们好了，我没有后悔”，宁檬放下水杯，双手交叉撑住下巴，之前的阴霾已经扫去，重新绽放嘴角，“什么录制，我是很有包袱的，我需要提前收拾好自己。”
“你真是，人有双面，你有千面，看你直播的粉丝永远想不到你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里，小头在脑子里已经过了好几个形容人的标签印象词，每一个都是宁檬，但又都不是直播间里的宁檬。
宁檬吐吐舌头，并不准备接下这个中肯的评价。
“小嘴巴，闭起来，好了，不许再嗦了，呸呸呸，嘴瓢了，请不要再说了！”
自说自话之后，逗得所有人都乐了。
晚上睡觉前，宁檬闭上双眼，强大的脑补能力已经在脑海里浮现出各种想象的画面。
联想到平台最近预热的海报剪影，官宣评论区里粉丝的各种猜测，以及对酸醋余的个人了解，宁檬勾着嘴角不知不觉里放下白日的不舒服，进到梦里缓缓入睡。
【酸醋余】：录制时间忘记说了，在下周末，我把周六时间留给你，周日刚好留出来一天休息，周一还可以调整状态上班。
作为低能量人群，周末里至少保证一天时间是用来休息，这是对之后工作日状态的保证。
酸醋余睡觉前把早就计划好的时间发送给她，紧接着迎来眼瞅天花板，大脑高度活跃的失眠时间。
“老天啊，你不能看我这么会规划时间，也不用白天上班，就剥夺我睡觉的瞌睡虫吧！”
不知道在床上翻煎饼翻了多少次，酸醋余终于忍无可忍，半起身坐起，双手抱头无奈。
再打开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窗帘缝隙里已经透出光线，天开始蒙蒙亮。
“啊——我想睡觉……”
酸醋余喃喃低语，语气里充斥着无能狂怒。
五点钟时间，小头憋醒去厕所，从客厅路过，冷不丁被沙发上突然站起来的黑影吓个半死。
“我艹，你不睡觉的吗？妈呀，吓死了。”
小头不停拍着胸口喘粗气。
“我睡不着啊——”
酸醋余鬼嚎的动静追着传到卫生间里，小头身上的瞌睡虫早就被吓跑干净，听见他这半死不活的声音，没忍住冷笑。
边走路边提裤子出来，小头半眯着眼睛，“麻烦你激动也分一分时间好不好，现在太阳都还没开始上班呢。”
小头闷头往房间里去，腰间突然被一股阻力拉住，被人拽着一步都走不动。
“大哥，太暧昧了，你这是不是用错人身上了”，双手搭在酸醋余胳膊上，很是无语。
蒙蒙亮的天，寂静半夜的客厅，两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干坐着。
“大哥，我两点多才睡着”，小头已经吼不出来多余的话。
半躺到沙发上，单手把毯子搭到肚子上，秒入睡不再是一种奢望。
“啊！把你的蹄子拿走！”
小头换个姿势，皱眉叹说。
睡着和清醒就在一脚之间，酸醋余仿若无事似的转走注意，一点不像刚踹过人的样子。
酸醋余抬手揉揉鬓角，同样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要我们玩游戏吧。”
“大哥，神经病啊，你那手机里哪来的游戏啊”，小头翻个身，只留下一个后背给他，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在手里，吐槽也一直存在。
“我真服了，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多人半夜不睡觉，还发朋友圈的，你们都是魔鬼。”
小头板着脸，丢下恶狠狠一句评价。
厕所去了，水也喝了，人也陪了，小头实在坐不下去了，翻过沙发朝房间去。
关门前，好心提醒一句：“有人和你一样睡不着，你去找别人打发时间，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