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澜的目光从张卫国的手臂上缓缓移开。
他看向张扬。
这个年轻人的表情，从始至终都那么平淡。
似乎，拿出【龙血米】和【深海呼吸苔】这种足以让世界疯狂的东西，
对他来说就跟从自家菜地里拔根萝卜一样稀松平常。
这种极致的淡然，比任何夸张的炫耀都更具冲击力。
“我……”
秦观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几十年来引以为傲的口才和经验，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
“哈哈哈哈...”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似要吐尽这二十年的孤寂与颓唐。
他忽然喊了一声自己老战友的名字，
“张卫国，”
“你生了个好儿子。”
“那是！”张卫国立刻挺起胸膛，脸上的骄傲毫不掩饰，
刚才胳膊被辣得死去活来的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秦观澜没有再理会这个正在向自己炫耀儿子的老伙计。
他转动轮椅，正对张扬，
锐利的独眼中燃烧着希翼的光。
他似乎做了一个决定...
终于在绝望的尽头看到曙光，决定燃烧自己最后的一切。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有力。
“小子...”
“下海，算我一个。”
秦观澜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这是一个老兵，在战场上对自己最后的宣告。
“沧澜！你胡闹什么！”
“你现在这身体……”
张卫国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想要阻止。
“我这身体怎么了？”秦观澜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是，我断了胳膊断了腿，我是个废人！”
“可我他娘的在海里泡了一辈子！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东海每一道洋流的方向！”
“那颗蛋在什么位置，周围有什么东西，没人比我更清楚！”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还能打！我还能当你们的眼睛！”
“我不想像个活死人一样，在这里等着身体烂掉！等着封印崩溃！”
“我要下去！亲眼看着那个狗娘养的玩意儿完蛋！”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说到最后，暴戾无常的他竟是在话语中带上了恳求。
这个孤傲了一辈子的英雄，只想在生命的最后回到属于自己的战场和尊严。
张卫国沉默了，他看着自己老战友再也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悲壮。
连一直安安静静趴在张扬腿上的小花都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
她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独眼爷爷。
张扬看着秦观澜。
他从这个老人身上看到一种纯粹的东西。
那是属于上一个时代的，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和担当。
他笑了笑，赶走这沉重的气氛。
“行啊。”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过，就你现在这样子下去，确实有点拖后腿。”
秦观澜一愣，随即苦笑。
是啊，自己现在就是个累赘。
“所以...”张扬话锋一转，
“得先给你做个小小的升级。”
“升级？”
没等秦观澜反应过来，张扬已经站起身。
“小花，去木爷爷那里，跟他说，我要一截最结实的【铁木树】树枝，还有一瓶【生命之泉】。”
“好哦，爸爸！”
小花听话地从他腿上跳下来，小小的身影一闪，直接穿透了墙壁消失不见。
这又是让秦观澜眼皮一跳的骚操作。
穿墙？
这是什么能力？
几秒钟后，小花又凭空出现，手里举着一根深褐色的树枝
树枝胳膊粗细，泛着金属光泽，看起来就很硬。
另一只手则捧着一个由藤蔓编织的水囊，
里面装满了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液体。
张扬接过两样东西，走到秦观澜的轮椅前蹲下。
废话不多说，拿起【铁木树】的树枝在秦观澜空荡荡的右臂袖口和两条裤管的末端比划了一下。
“咔嚓”
“咔嚓”
他像个木匠一样，拿起坚硬如铁的树枝咔咔两下，徒手掰成了三段合适的长度。
他将其中一段对准秦观澜的右肩断口。
“啧，可能会有点痒。”张扬好心提醒。
然后直接将树枝按了上去！
全功率，【神言权柄·生命敕令】！！！
此刻，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那就是绿色！
【铁木树】的断枝在接触到秦观澜身体后活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细小根须从树枝断口处生长出来，主动钻进了秦观澜的血肉之中！
“唔！”
秦观澜闷哼一声，他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和酸痒！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他沉寂了二十年的神经末梢上疯狂跳舞！
张扬拧开水囊，将【生命之泉】缓缓浇在了断肢的连接处。
嗤——
如热锅遇上冷水。
一股浓郁的白雾升腾而起，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在【生命之泉】的催化下，根须的生长速度快了百倍！
它们与秦观澜的骨骼、神经、血脉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随后，整截树枝竟然开始变形！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分叉、塑形……
几分钟后。
一条由【铁木树】构成的崭新手臂出现在秦观澜的右肩上！
五指分明，关节灵活！带着清晰的木纹和金属光泽！
嗯，古有莲藕哪吒，今有铁木老秦！
很赞！
秦观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新手臂。
他试着动了动念头。
木头手臂跟着他的意志，竟然真的缓缓握成了拳头！
力量感！
久违的力量感，从右手臂上传来！
这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张扬没有停下，如法炮制。
很快，两条崭新的木腿也安装完毕。
秦观澜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重新完整的四肢，
整个人都麻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个荒诞又美好的梦。
“下来走走？”
张扬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当真像个刚做完手工艺品的工匠。
在张卫国的搀扶下，秦观澜颤抖着离开了他坐了二十年的轮椅。
他的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虽然有些摇晃，但他……
站起来了！
二十年来，第一次！
他挺直了佝偻的背脊，这个迟暮的英雄，在这一刻好像重新找回了当年搏杀于怒海之上的风采！
“我……”
“谢谢。”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
最后只化作两个字。
谢谢。
张扬摆了摆手，“客气。”
“材料费和手工费，记得找我的首席执行官李总付一下哦，不够的话可以分期付款。”
一句话把刚刚营造起来的悲壮气氛冲得一干二净。
秦观澜哭笑不得。
这时，小花拽了拽张扬的裤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
“爸爸，你们要去海里玩吗？我也要去！”
“海里……是不是也有很多好吃的？”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对海鲜自助的无限向往。
张扬低头看着自己的吃货闺女，又看了看重新战意盎然的老英雄。
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成型。
嗯...这次深海讨伐队的成员，好像齐了。
一个全能农民。
一个担当向导和水战辅助的残血老英雄。
一个把自助餐型的吃货主攻手。
这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