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湖县之所以叫北湖县，便是因为有一条由南至北、由宽变窄的大湖，就像指向北方的一个箭头。
可由于柯家堵塞河水上游，北湖水量枯竭，这些年已经逐渐成为几个小池塘。
如今河水再次流淌而下，不仅护城河水量充足，北湖也变得波光粼粼。
护城河水深三米左右，这足以淹死人，让敌方忌惮。
莫怀来到城头之上，看向远方，山清水秀……可这一切随着叛军的到来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彦昌，你和几名兄弟组成斥候小队前去城外侦查，一旦发现叛军动向，立马回城告知。”莫怀叮嘱道。
“是。”
张彦昌应下后，便与十名飞狼骑组成一支斥候小队，出城侦察。
莫怀表面虽一直胸有成竹，可说不忧心是假的……
他想揭竿而起、想逐鹿天下，此役便异常重要，关乎莫怀能否立足。
这时，一个小瘦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抱拳道喜：“大当家有勇有谋，打通上游河流，如今有了这护城河，叛军想必也不敢轻易进攻。”
正是伊川。
“伊川，还得是你出谋，不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将护城河打通。”莫怀说道。
莫怀自个儿是绝对想不到将护城河给打通的。
“哪有哪有，我就是机灵点而已。”
伊川谦虚道，又想到了什么严肃说道：
“可大当家……我还得说句大实话，您可别生气。”
“但讲无妨。”
“即便有了护城河，仅凭大当家这么点人马，想守住北湖城也依旧是痴人说梦，顶多拖延一时。”伊川不卑不亢道。
可听到这话，一旁的钟镮不乐意了。
“你这瘸子，怎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叛军就算厉害，我照样也可以捅他们100个窟窿！”钟镮不屑道。
“可二当家一人厉害，但是二当家的部下呢，可以以一敌十，以一敌百吗？”
伊川缓缓分析：
“我也了解过你们的英雄事迹，以少敌多、的确勇猛，可之前朝廷讨伐囚龙山，你们占山为王，是守方，自然有天生优势。
可如今，攻守易行，叛军来袭，我们是守城方，叛军人数十倍甚至数十倍高于我们，想要守城异常困难！”
“你……别瞎说。”
钟镮皱眉道，他可不想让兄弟们听见了灰心丧气，没有斗志。
“伊川说的是实话。”
莫怀却实事求是道，随后看向伊川，问道：“你有何办法？”
“若依我所见，最好的破局之法便是撤，朝廷便是如此……”
钟镮眉头一蹙：“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与朝廷合作，这也是如今最稳妥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伊川说道。
“我们与朝廷视同水火，那皇帝老儿恨不得把我们全部捉拿，哪会帮我们？”钟镮反驳道。
“此言差矣。”
伊川指向远方，“叛军猖獗勇猛，朝廷兵败已势微，只能避其锋芒，可终究只是暂时的，只要在北湖城抵挡叛军数月，朝廷必会修整生机、卷土重来。
这时，若大当家愿站出来守城，朝廷必求之不得，天下百姓也会不尽感激，会给予支援，助我们守城与叛军周旋，大当家，你觉得呢？”
“你说得在理。”
莫怀听后，愈发觉得此人不简单，不仅大局形式分析得到位，还能给出几乎完美的破局之法。
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瘸子。
“可我不会求助朝廷。”莫怀又坚定地说道。
“那大当家还有何计策？”
伊川有些疑惑，他是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何破局之法。
“山里人自有妙计。”
莫怀卖起了关子，伊川也只得悻悻闭嘴。
“对了，伊川，你谈吐有方、也会识文断字，又会分析局势，从而提出妙计，怎会甘心在一个县衙里当杂役？这岂不是屈才了？”莫怀突然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伊川只得摇头苦笑道：“像我这样的人，天生残疾、又出身贫寒，能混得一份杂役的工作已是不易，哪敢奢望其他？”
“你说你出身贫寒，可又怎会识文断字？”莫怀问出心中疑惑。
“都是瞎子先生教我的。”
“瞎子先生是谁？”
“大概五年前吧，城北破庙来了一个脾气古怪的瞎眼老者，那老者时常胡言乱语，疯疯癫癫……我称呼他为瞎子先生。
瞎子先生来到北湖县后，便一直住在破庙，与乞丐一同行乞。
我见瞎子先生年岁已大，竟还在行乞，心生不忍，时常带一些吃食前去看。
谁知，瞎子先生有一肚子墨水，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能吟诗作对。
于是，瞎子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每次我带给他吃的，瞎子先生便会教我写字、念书，瞎子先生是我的老师。
我学得很快，因为会写字才被县衙招为杂役。”
“瞎子先生……”
莫怀思索片刻……能教出伊川这样的人才，这个瞎子先生，说不定是个隐世大佬！
看来有时间得去见见。
“瞎子先生现在可还在城中？”莫怀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在，瞎子先生老了，腿脚不便……”
“有空带我去见见瞎子先生吧。”
莫怀说道，最后又看向伊川：
“这么说，你是怀才不遇咯？”
“呵，我哪是什么才？只是有点小心眼罢了。”
伊川自嘲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我从小混迹于市井，模样猥琐、身材矮小，又有谁会看得起我？”
“我这人看人不看脸。”
莫怀突然提到，“不如你跟在我身边的谋士如何？”
伊川受宠若惊，甚至是有些惊慌，连连摆手拒绝：“不可不可啊……像我这样的人，哪敢奢望当谋士？这要是传出去，怕是遭人耻笑。”
莫怀算是看出来了，伊川对自己极度不自信。
也还有一点，这个时代的人认知有局限性，就像伊川认为自己出身贫寒，就无法实现阶级的跨越。
“先回县衙吧。”
经过一天的折腾莫怀也累了，得好生休息，迎接之后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