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冷静而笃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嵇禾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小船依旧在寂静中前行，两岸的景象在月光下模糊地后退，船头的小木鱼忽然闪烁了几下，接着缓缓靠岸。
她站起身，望向岸边，他们现在回到了那个被扶容血洗过的村子。
只是，眼前的景象与离去时已大不相同，祠堂前的冲天火光已然熄灭，尸骨也已经消失，只余下一些断壁残垣，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也被夜风吹散了不少，河水潺潺，映着月光，仿佛之前那场惨烈场面只是一场幻觉。
河岸边，一块较为平坦的青石上，他们看到了晓朝日。
她抱膝坐在那里，身上穿着进入结界前的那身劲装，干净整洁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甚至连一丝尘土都未曾沾染。
但她将脸深深埋在臂弯里，单薄的肩膀微微蜷缩着，像一只受了惊吓后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的兔子。
“月尧！”扶容见状，跳下小船，几步跑了过去，嵇禾也紧随其后。
小孩不会遇到什么了吧？
她目光敏锐地扫过晓朝日周身，确认她身上并无明显外伤，灵力波动也还算平稳，只是灵力气息十分微弱并且紊乱不堪。
听到扶容的呼唤，晓朝日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眼神带着些恍惚，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嵇禾和扶容身上，当她的视线触及两人身上那刺目的红时，明显愣了一下，漏出几分疑惑。
嵇禾是一身精致的喜服，扶容则是深沉暗红的衣裙，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在这朦胧月色下，实在像极了...
晓朝日眨了眨眼，涣散的眼神里艰难地凝聚起一丝清明，她看着两人，声音沙哑，面上带着一层涩意：“你们...这是...顺便成了个亲？”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甚至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微妙的酸意。
嵇禾本来就紧张，听到问话思维不自觉发散，又想到那缕发丝，耳尖一下子就红了，脸上热气蒸腾，抿着嘴支支吾吾、语无伦次。
扶容没在意这点事，她上前一步，蹲下身，与晓朝日平视，声音放缓了些：“月尧，你感觉如何？身上可有受伤的地方？”
晓朝日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有些飘忽，她努力定了定神，目光终于彻底聚焦在扶容身上，才注意到她身上的不同之处，尤其是她那身被血染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裙上，她眼底残余的恍惚和那点莫名的酸意瞬间被强烈的担忧取代。
“赫连姐姐！”她猛地抓住扶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指尖冰凉，“你...你受伤了？！怎么有这么多血啊...您没事吧？”
她急切地上下打量着扶容，试图找出伤口的位置。
“没事别怕，不是我的血，”扶容任由她抓着，语气平静地安抚道，“都是幻境中的污秽。”
听到不是扶容的血，晓朝日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一些，但眼中的担忧未减，她看着扶容平静无波的脸，又看了看她这一身骇人的血迹，忍不住追问：“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和画面，但是醒来就记不太清了......”
她揉了揉额角，眉头紧蹙，显然那段被遗忘的经历并非全然无害，依旧在她精神上留下了痕迹。
扶容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一股温和精纯的灵力缓缓渡了过去，滋养着她有些受损的神魂：“一些惑人心神的手段罢了，已经过去了。放松，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灵力入体，晓朝日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一直萦绕不去的阴冷和疲惫，混沌的脑海也清明了不少。她点了点头，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嗯，我感觉好多了。”
她这才有精力看向嵇禾，注意到他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和那身实在扎眼的喜服，又想到刚才自己那句突兀的问话，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不好意思，讷讷地补充了一句：“...你们没事就好。”
嵇禾干咳两声，试图转移话题：“咱们先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月尧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有发现出去的路吗？”
晓朝日努力回忆了一下，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模糊，只得摇了摇头：“我醒来就在这河边了，之前的事情....都很模糊了，只记得好像一直在黑暗中走，怎么都走不出去......”
扶容站起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构成这片幻境的力量核心虽然因幕后黑手的退走而减弱了许多，但依旧稳固地存在着，像一个精致的牢笼。
“出路，”她抬起手，一张符篆悄然浮现，在她掌心上方微微震颤，“就在这里。”
嵇禾和晓朝日都看向她。
扶容指尖灵力微送，那张符篆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符文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剑影流转，她并指如剑，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划。
“破！”
符篆应声激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金色剑芒，悍然斩向那无形的结界壁垒！
“咔嚓——！”
琉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传遍四野，空间剧烈扭曲，一道巨大的、闪烁着不稳定灵光的裂痕，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凭空出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
幻境的壁垒，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透过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痕，嵇禾和晓朝日已经能够看到外界的景象。
扶容的衣袂在因结界破碎而激荡的空间乱流中猎猎作响，她回头看向两人，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碎裂声：“走！”
她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还有些愣神的晓朝日，另一手拽住嵇禾，向着那道裂痕冲去。
在穿越裂痕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空间置换感袭来，在短暂的眩晕之后，终于感觉到脚踏实地。
将幻境取而代之的，是那座被从中斩断、冰封的宏伟残塔，以及塔周围那片荒凉死寂的废墟，头顶上空恒定不变阳光依旧洒落，将一切的轮廓清晰照亮。
他们出来了。
重新回到这真实的、被封印的遗址之中，三人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晓朝日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滞闷感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不少，她看着身旁的扶容，目光落在她那一身触目惊心的暗红衣裙上，忍不住再次开口：“赫连姐姐，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嵇禾也连忙附和：“对对对，这衣服穿着肯定也不舒服”
他虽然知道那不是她的血，但看着依旧觉得刺眼，更不愿她一直穿着这身染血的衣裳。
扶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形容狼狈了些。
她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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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并未拒绝两人的好意，指尖轻点眉心，一道柔和的光芒闪过，那身血衣瞬间化作光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干净的、与她之前一致的月白常服，眉心那点朱砂依旧红艳，就连脸上溅到的血点也消失无踪，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洁净。
本就是虚幻之物，轻易就能去除。
她看向嵇禾，他还穿着那件胸口被捅了一个口子的红衣。
扶容从芥子囊取出一套衣服递与他，“新的，换一下吧。”
嵇禾与她身高差不很多，她的衣服为了穿着舒服大多也都宽松，想来他穿着应该也没问题。
“这衣服上有灵纹附着，多少能对你也有点帮助。”
修真界的衣服五花八门，大多也都带有额外的功能，她的衣服多是三个弟子买的，他们仨不缺钱，眼光高，给她买的东西也是都挑好的买。
嵇禾在背后搓了搓手才接过那身月白色的衣袍，触感柔软丝滑，许是呆在她的芥子囊中久了，浸上了一股冷香，与扶容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他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谢谢连华。”
他走到一块石头后窸窸窣窣地换好衣服，扶容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果然只是也是正好，行动并无妨碍。
衣衫上身的那一刻，他便感觉一股温和的凉意包裹全身，连带着因之前惊吓和失血而有些昏沉的头脑都清明了许多，修真界出品的东西果然不一般。
更重要的是，衣服上浸满香味，他整个人也被扶容抱着一样，弄得他有些脸红心跳，恍恍惚惚的走出来。
修真者的衣服多层层叠叠，扶容的衣服更是繁复，嵇禾作为一个现代人给自己穿的乱七八糟。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得歪歪扭扭的衣带，还有几根带子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胡乱地打了个结，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配上他微红的脸颊和茫然的眼神，颇有几分滑稽。
晓朝日正贴着扶容说话，一回头看见嵇禾这副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指着嵇禾腰间那个硕大又丑陋的结，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嵇公子看来是一贯娇生惯养啊，您这穿的是哪门子的新潮款式？”
嵇禾被她笑得更加窘迫，耳根都红透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整理，却越弄越乱，嘴里嘟囔着：“怎么能怪我...这衣服太复杂了，好多层...”又朝扶容投向求助的目光。
扶容闻声转头，看到嵇禾那狼狈的模样，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走上前，拍开嵇禾胡乱动作的手，语气带着点好笑意味：“别乱动，我来。”
嵇禾立刻僵住，乖乖站好，在对方靠过来的一瞬间紧张地屏住呼吸。
扶容的指尖灵巧地穿梭于那些复杂的衣带之间，动作熟练而迅速，偶尔不慎碰到皮肤，就会带起对方微微颤栗。
不过几下，便将那些被嵇禾弄得一团糟的系带重新整理规整，腰封束好，广袖抚平，原本歪斜的衣袍瞬间变得妥帖合身，衬得嵇禾身姿挺拔。
嵇禾本就生得姿容丰丽，换上扶容这身素雅清逸的衣袍，竟也穿出了几分修仙之人的飘逸气质，只是眉眼间那股被娇养出来的骄矜依旧难掩。
扶容退后几步打量他：“还可以，挺合身的。”
这套衣服和扶容身上的款式很像，看着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两个人站在一起倒像是穿了情侣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