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细长毛绒的尾巴勾着树梢上,连接的身体荡在空中,毛茸茸的身子贴着毛绒绒的身子,两只小猴子正亲昵地为对方打理毛发、揪小虫子。
族群成员之间难等的闲暇时光,阳光映着林叶晃得人睁不开眼,阳光也让两个生物昏昏欲睡。
可其中一只小猴子突然停住动作,直挺挺地立住,手上也不再动作,怀里的更小的猴子疑惑抬头。
就见它转头朝着一个方向,脖颈慢慢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原本温顺的眼神,变得像结了冰的玻璃。
它缓缓呲牙,咧开嘴——
喉管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划破原本的平静,警示周围的同伴撤离。
尖啸传到树林的边缘。
几人仍然在这里对峙。
金发男人在人群里笑得最显眼,听完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分明眉眼还自带着三分笑意,但那脸上的笑容还是像清洁剂滴在浮于水上的油一样,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嘴角平得像用尺子划的线,眼睛盯着鹤龟一不眨一下,直勾勾地像是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
红底黑皮鞋脚踩的青草泥土下,阴湿洞穴里,灰色皮毛的啮齿动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真奇怪······】
帕里斯通难得没有表情地思考起来。
【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在这次对峙中,帕里斯通想要赢,因为他享受与别人的博弈,他在正经地与别人博弈。
在这次对峙中,帕里斯通不会输,因为他在正经地······玩一场游戏。
他在正经地玩游戏,既没想过输,也没想过赢。
——玩游戏的人,即使输了游戏,那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帕里斯通欣然接受。
是因为这样的逻辑,金发男人在几乎所有的博弈中立于几乎不败之地。
但这个名字像是所有游戏的重启键,让他突然意识到了······
自己原来身处现实?
帕里斯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鹤龟一。
一个“猎物”。
一个没有按照自己预定线路调入陷阱的“猎物”。
一个突然由“猎物”身份晋升为抛出“重启键”的世界“GM”(注1)。
与对方黑色的眼睛对视上的下一秒,保护膜又瞬间覆盖住短暂暴露出情绪的内心。
帕里斯通又重新勾起无懈可击的笑容,他面上笑着心里却想:
【——我“讨厌”她。】生平里第一个让他产生“厌恶”情绪的人类(注2)。
红底黑皮鞋跟随着金发男人的脚步,向前踏出一步,灰色皮毛的生物摇着无毛肉色的尾巴,短暂地离开巢穴觅食,细菌真菌在看不见的角落滋生。
面对“希拉”这个名字,帕里斯通不对劲地沉默相当长的时间后,他的回应是——
“嗯···”
“龟一小姐,”金发男人一手抚胸,一手朝向名字的拥有者,像演戏剧一样,神情忧伤地说:“叫我帕里斯通就可以。”
“叫我希尔也太见外了。”
带着嘴角忧伤的笑意,帕里斯通·希尔如是说道。
鹤龟一知道这个家伙又在装傻,但刚刚他的避而不答的反应反而证明了一切,现在没有必要和一个危险份子撕破脸皮。
所以鹤龟一选择······
——静静看对方表演。
不同于看“淡”了的鹤龟一,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狠抓了一把地上的泥沙,狠狠地朝“牲口”投掷出没有杀伤性,但羞辱性极强的一击。
奇多尔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怒火,张牙舞爪地冲着装模作样的家伙吼道:
“你这个家伙,是不是耳聋啊!!!!”是希拉(Sheila),不是希尔(Seeley)啊喂!
“哈哈,你在说什么啊,”轻而易举地躲过愤怒值爆表的一击,帕里斯通使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转移话题。
“比起讨论这个,现在更重要的是我赢了啊。”
金发男人站定,微笑。
“刚刚你看到了吧?”
“V5智库出具的——”权威报告?
“没有。”奇多尔果断而迅速地打断了帕里斯通的胡话。
但也顺利被对方牵引走了话题。
“诶?怎么会?”金发男人站定,微笑,“是我先完成了会长大人的条件啊。”
“奇多尔小姐,你身为堂堂十二支,是要耍赖吗?”
奇多尔看见对方脸上的笑就来火,怒火和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反而让她的理智再次回笼,刚刚过去的话题,虽然就这么被对方轻飘飘地带过了。
【但确实,现在这件事才是迫在眉睫。】
奇多尔深吸口气,平静了下心神,提出了合理地质疑:
“这里没有人能证明你所谓的证书是真实的。”
“放个电子屏就能证明了吗?”更何况现在这个电子屏坏了。
帕里斯通听着奇多尔对他的怀疑,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反问了对方一个人关键的问题:
“你这样拖时间有用吗?”
奇多尔咬牙。
帕里斯通接着说:“你请的外援到不了。”
【果然是他搞得鬼!】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帕里斯通抽出胸前口袋里折叠齐整的手帕,掩了掩不存在的泪水,“连奇犽那个可怜的孩子也都····”搭进去了。
“奇犽会回来的。”
说这句话的人是小杰。
帕里斯通看着对方的眼睛,也看见了对方坚定不移地意志。
他将手帕收起,拨通手机,呼叫刚刚撤离的维修工们返回,同时把盐枣邀请来,作为在场的第三方。
他说:“对你们而言,需要一个可见的证据和可靠的见证人·····”
“随你的便。”
小杰又一次打断了帕里斯通的话,他直视帕里斯通的双眼,认真地说:
“你现在要做什么,随你的便。”
“但奇犽会回来。”
“他会把在外面的村民都带回来”
【一个无法靠语言击倒的“野生动物”。】
帕里斯通想,在场的人里,小杰是不能沟通的“野生动物”,剩下可以继续周旋、拖延时间的只有两人。
鹤龟一,话少安静,一颗知道“希拉”存在的“定时炸弹”,自己不熟悉的行事作风。
奇多尔,理性善分析,与她斡旋多年的同时,自己也熟悉了对方的风格。
【究竟选哪一个,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帕里斯通在心底里笑了起来,无视其他两人的目光。
面朝黑发少女,他发动“攻击”。
“你似乎一直在沉默。”
“是心里有事,不高心吗?”
帕里斯通用富有同情心地语调问:
“——还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到,感到愧疚了?”
鹤龟一看了看四周,确定他询问的对象是自己,微微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地对脑海里的系统确认到:
【他在和我说话?】明明刚刚还对希拉这个名字的反应这么大?
4818和她确认了这个事实,鹤龟一有些搞不清帕里斯通的目的了。
如果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如果确实得到了权威的报告,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给盐枣看官方的报告,根本不需要和他们对话,整这一系列的操作。
之前一行人被帕里斯通召集在这里,完全被动地陷入了帕里斯通的叙事中,没有注意到对方异常的地方。
鹤龟一思忖着。
所以目前唯一能解释他这些行为,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也在拖延时间。
根据帕里斯通目前可窥的秉性,不排除对方有想要追求冒险、张扬表演的心理,但目前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刻意感还是过于明显。
鹤龟一转念一想。
现在揭穿他又有什么用?
对方在拖延时间,自己这方其实也在拖延时间。
虽然不知道对方拖延时间的用意,但也算正中自己这方的下怀。
确定了对话方向,鹤龟一准备开口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背后的密林处,传来一道声音。
帕里斯通面上笑容不减,想:【哎呀,选错了吗?】
小杰和奇多尔为声线的陌生感到疑惑,鹤龟一却知道,双方对峙的破局之处和转机来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携带着一抹橘色从林中走出,替鹤龟一回答了那个由帕里斯通问出的问题:
“——姐姐,才没有做无用功。”
···········
······
····
奥蕾莉亚回忆着当天听到的信息。
金发的男人在树林深处和某个人对话。
“·······”
漫长的、让奥蕾莉亚了解了这件事情全貌的对话中。
对面的人恭敬地询问:“副会长大人,智库那边好说,报告书一定能给您出,就是时间上·····”
金发男人沉思着,时间长到就当对面的人和奥蕾莉亚都以为他会放弃时,金发男人轻飘飘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空城计》吗?存在于一个古籍里的故事。”
完全没料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对面的人有些错愕,没有理会对面的人,金发男人自顾自地说:
“一个智者守城时兵力空虚,面对敌方大军,反而大开城门、自己在城上弹琴,反而让对方疑有埋伏不敢进攻。”
“最终退兵,守住空城。”
“······”
“真真假假的,不是那么重要,”帕里斯通对着对面的说带着笑意说,“只要存在就好了啊。”
他控住不住地叹谓一声。
“真是期待啊,看到他们所有人脸上的神情。”
许久后,林中的两人离开,月亮攀到了树梢,奥蕾莉亚才缓缓移动了僵硬的身体。
【那个金发男人是个**神经病。】他享受着他人的绝望和厌恶。
【莫名其妙碰上他真是倒霉。】
奥蕾莉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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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对方打算用计策将村落搬迁走。
【但···那又怎么样?】
她有些邪恶地想,村落的“存亡”与她的关系不大,倒不如说,奥蕾莉亚甚至期待村落的人倒霉,无论是自己该死的父亲、视而不见的村长、狼心狗肺的“小弟”。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鹤龟一,那个将她打包带走、给她衣服、给她澡盆,最后却被她骂走的“姐姐”。
【如果让那个**赢了,“姐姐”也会露出那种绝望的表情吗?】
【·······】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不甘让她抠挖掉身旁树皮,流出浓稠的绿色汁液。
···········
······
····
姗姗来迟的前任协会秘书长·盐枣,来到这里就刚好碰上这样的场景。
名叫奥蕾莉亚的村落孩子,先是指着现任副会长的鼻子,指责帕里斯通在屏幕中显示的V5报告书是造假的。
并朝自己冲过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语言后,又用自己能听懂的通用语,表达愿意成为“沟通桥梁”的意愿。
“等···等一下,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一下,前情提要?”
盐枣的糖豆脑袋有些蒙圈,一时之间被信息量冲击地转不过圈来。
“叮铃铃——”“叮铃铃——”
熟悉的电话铃声再度响起,鹤龟一看向帕里斯通。
几个黑色的按键被按下,电话接通,屏幕另外一头传来声音。
“帕里斯通大人,V5智库已经正式开据报告,我们稍后将文件发到您的手机上。”
“不用了,另外可以将山脚下的信号替换器关掉了。”
“什么?!帕里斯通大人······”
金发男人将对话挂断,礼貌地向迟来的盐枣梳理整件事情的经过,并接受自己最终输掉的结果。
奥蕾莉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不是突如其来的犯花痴,而是回忆这个男人在树林里叹谓的那样——
【真是期待啊,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橘发女孩期待地看着对方脸上露出失败者的表情。
可是没有。
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他冲着自己礼貌微笑,露出无懈可击地笑容,然后又将头一扭,目光甚至都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一秒。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
出乎意料的没有产生愤怒,奥蕾莉亚依偎在“姐姐”身边。
明明当初以难堪的姿态面对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时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现在看着他大费周章、苦心布置的局被自己揭穿后,依旧笑容不减地、姿态完美地站在那里。
奥蕾莉亚感受到的是···恐惧。
——对自己不理解事物的恐惧。
年纪尚浅的橘发女孩,尚且无法理解这个人的行为逻辑,她唯一能做的事是手捏紧了身边“姐姐”的衣袖。
··········
······
····
按照会长的要求,奇多尔率先达成了条件,获得了这场博弈的胜利。
“失败者”帕里斯通则叫来了一架直升飞机,在螺旋桨鼓动的噪声中,准备登机离开。
一只西装裤腿搭上直升机的一刻,帕里斯通听到后面有个人在问话。
“巴士的事情,是你干的吗?”
小杰直视着帕里斯通金色的后脑勺,螺旋桨卷起的风将两人的衣服翻得凌乱。
帕里斯通回头,忍不住看着小杰,与那双眼睛对视。
棕色的眼睛像是在说——“如果是你干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话。
帕里斯通又笑了起来。
“小杰,你真是个纯粹的孩子。”难怪会长会中意你。
没有理会突如其来的夸赞,小杰固执地要着自己的“答案”。
“哈哈,”帕里斯通在猎猎风中,爽朗地笑起来,“但···你只是小孩,你还不是大人。”
“诚实的告诉你,我什么也没有多做哦。”
螺旋桨先发出 “嗡 ——” 的闷响,叶片越转越快,卷起地面尘土、落叶四处飞散,连周围的野草都被气流压得贴向地面。
他一手扶着直升机边缘,将吹乱的金发一手捋在脑后。
“——我只是把消息放出去了而已。”仅此而已。
“就像闻到血的鲨鱼、咬住猎物的豺狼,消息一出,自然会有无数想要分一块蛋糕的人,想要借此和我、和猎人协会攀上关系的人。”
“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上来‘帮忙’。”
他的双脚踩上直升飞机,机身微微一颤,随即缓缓离开地面,金发的副会长身穿昂贵条纹西装,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冲着小杰陈述,冲着不远处的鹤龟一挑衅——
“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而‘你’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鹤龟一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蹙起眉,风声裹着机械运转的轰鸣在耳边回荡,机身带着轻微的晃动,朝着未知方向升起、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