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烈日,渺渺天地间,一辆马车驰骋于孤原之上。
驾车的两名郎君身形俊逸,气度不凡,正是秦艽与林逸之。
甩甩马鞭,林逸之笑着叹口气,朝身侧道:“别的不说,今夜肯定能睡个好觉了!”
目及之处路途平坦,一望无际,在往前行不到二十里,便是兖州府。
北境三州,叶州,灵州,会州,其中兖州离叶州最近。
对几人来说,这个稍显蛮荒的州府意义不同,此处有两位故人——苏宝珠与陆峥。
这二人铁骨冰心,清流君子,想必定能将其下州县治理得当,至少不会发生青阳县那般的事。
赶路的间隙,几人对着从土匪寨找到的证据反复验看,可惜暂时还没找出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但那张女子的画像,薛灵玥与秦艽都觉得眼熟,话到嘴边,却谁也叫不出名来。
离兖州府还有三四里地时,路边忽然出现几个绵延相连的集市。
人头攒动,瞧着还挺热闹。
几人下意识放缓马车,沿途细看。看摊子,大多是买卖粮食的。
还有少量的摊主挎着篮子卖吃食,想必是这里平日经过的人多,总有生意可做。
但怎得不去城中摆呢?
正疑惑间,有几人站在摊前吵了起来,声音传出去老远。那卖粮食的妇人破口大骂:“好你个奸商,昨日说好栗斗是三十文,怎得又变了价格,呸,老娘不卖了!”
三十文?!几人霎时瞪大双眼,这几乎是今年粮价的四倍!
旁边一个摊主见机喊到:“来来,娘子莫气,三十文我们收了!”
“滚蛋,谁让你抢老子生意?”与妇人吵架那摊主立马变了口风:“买买买,我三十文收了!”
妇人头也不回就要走,急得摊主在后面大喊:“别走啊,三十五,三十五文还不行!”
全程看完这场架,林逸之缓缓赶起车架,悠悠道:“得了,我看这兖州也不太平呐!”
粮价关系民生,兖州本就土薄地少,现在大肆买卖,万一明年年成不好,这些老百姓拿什么活?
薛灵玥本不想去打扰苏宝珠与路峥,只想在二人治下睡个踏实觉罢了,但眼下看,兖州尚且如此,叶州那边更是未知。
不如提前多打探些,心里有底。
四人将马车赶到府衙门外,秦艽向门房递上口信。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浅绿官袍,腰带银袋的瘦削中年人大步跑了出来。
望着几人,他面容带笑,双目炯炯发亮。
离着大门还有老远,陆峥便忍不住激动地朝屋里喊:“夫人,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里面传出一声娇呵:“便是哪路金锣大仙来了,你今日都得把《问学》的讲义写了,这可是你早上答应——”苏宝珠说着话,走出门来,看清屋外站着的几人,她一愣,话音消失在嘴边。
陆峥笑吟吟地,领着薛灵玥与秦艽几人走上前来。
待苏宝珠反应过来,已是眼圈通红,她忙行礼,声音都变了调,“恩公,你们......”欲语泪先流。
薛灵玥一把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快别喊我们恩公了,活脱脱叫老十几岁!”
苏宝珠破涕为笑,“那我喊大人?”
“叫灵玥!”薛灵玥抬手替她拭泪,撒娇道:“好姐姐,快别哭了,给口吃得罢,我们四人又累又困,都快散架了!”
“瞧我瞧我!”陆峥拍拍自己的脑门,慌忙跑出门去,两袖空荡荡得打晃,“我就去安排饭食寝具,各位大人快进屋去,与宝珠说说话,晚膳一会便来!”
苏宝珠脸蛋微红:“叫各位见笑了,我平日总说他没个样子,这会儿行了,丢人。”
“陆司马至真志诚,是我等的荣幸。”秦艽笑道。
“您快别捧他了!”苏宝珠忙招呼着四人进屋吃茶。
见屋中也没什么杂役仆从,薛灵玥放心问:“我们一路上来,见到城外有好些为买米买面争执的农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寻常年景,但凡家中有多余的粮食,农户必定屯好,轻易不会拿出来买卖。
苏宝珠脸色稍暗,“眼下北境几个州府粮价炒的奇高,家中有余粮的,都想拿出来卖,附近的粮卖光了,有些粮商便到兖州来碰运气。陆峥在城中管得严,他们有的可能就到城外买卖去了。”
林逸之问:“今年年景不错,各处粮价都平稳得很,北境守军又有军粮,怎么会有人炒粮?”
“现在消息很乱,有人说是因为大军开拔,兵部调拨的粮草还没到,他们便拿出银钱买百姓的粮,军中出的价格高,自然卖得人多,一下就炒起来了。”苏宝珠道。
薛灵玥不解地歪过头:“大军开拔了?”她看向其余三人,心中渐渐发冷,豹韬卫未到,大军这是要往哪儿去?
“也许是圣人另有旨意罢。”成珏道。
若星夜疾驰,换马换人,加急军令只需三天便能到达叶州。
薛灵玥若有所思地转转眼睛,朝苏宝珠道:“不瞒姐姐,我们几人正要去叶州,你可知那边这几日到底是个什么境况?”
骑快马从兖州赶往叶州,只需大半日就能到,两处消息往来应当十分密切。
苏宝珠眼睛一亮:“我们府衙的录事刚好是叶州人,前几日回乡探亲,才回来,我去将他喊来,你们问问。”
那录事很快来了,是个年轻的郎君。一提起叶州,他简直大惊失色:“几位郎君娘子,那叶州现在可去不得啊!”
秦艽道:“什么意思?”
他似乎仍心有余悸:“从前日起,守门的卫兵不知得了谁的令,突然只许进,不许出,所有人都被困在城中。还好我带了文书,又有陆司马的书信,那些军士才放我出城。这眼瞅着又过去两日,也没听说谁从叶州出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景况,谁知道啊!”
看过文书和书信便放他出来,说明城中戒严,戒得只是百姓。倒不算太严峻。
几人谢过录事,先让他回去了。
成珏提议:“以防万一,不如咱们还是做便装打扮,到时见机行事。”
三人都应好,尤其林逸之留了个心眼,万一大军真的拔营,城中军需必然短缺,陪伴四人一路的几匹军马恐怕会被盯上,再惹来麻烦。
他对陆峥道:“陆司马,我拿四匹军马,与您换两匹普通的马,赶到叶州去。”
苏宝珠虽不知几人到底要去做什么,但一听那叶州闭城,便心中隐隐不安。
与几个丫鬟婆子半宿没睡,夤夜为四人准备衣裳吃食,被褥碗筷,甚至连恭桶都塞了一个。
期间难免叮咚作响,碍着又是一番赤诚好意,林逸之心中感激,更不好怪罪,强忍着勉强睡了两个时辰。
天色微明,他闭着眼躺在榻上,朝秦艽道:“等我到了叶州,第一件事,就是去官署里踏踏实实睡个一天。”
什么太子,什么死人,都跟他没关系。
天知道,赶路这么些时日,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秦艽困得打飘儿,苦笑两声:“借你吉言,带我一个罢。”
相比两个苦哈哈的郎君,这几日心情不错的薛灵玥精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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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好多了,她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却没觉得疲累。
还不到卯时,薛灵玥便自告奋勇爬起来与苏宝珠一同收拾东西,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整理,更觉得浑身有劲。
合上最后一个箱子,薛灵玥刚缓口气,门外忽然跑进来十几个年幼的孩童。
他们高矮不一,却都穿着同样的衣服鞋袜,小脸个个红扑扑的,梳着小辫,站在院中一齐放声大喊:“先生早!”
“今日先生有客人,要轻些,”苏宝珠连忙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嗓子道:“你们先去书房罢,春秀,你带着他们先复习昨日的功课,我晚点便来。”
那个叫春秀的女娃娃乖巧道:“是,先生!”
苏宝珠转过身,见薛灵玥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闲来无事,教几个娃娃读书。”
“她们身上的衣服鞋袜,都是你与陆司马掏钱做得?”薛灵玥笃定地问。
苏宝珠点点头:“这些孩子里有的家中困难,也有两个是城中富户的孩子,她们来我这里穿一样的衣服,除了功课,便没别的可攀比了。”
薛灵玥赞赏地点头,又道:“那你这学堂定然也是不收束脩的?”司马大人的夫人免费开学堂,这城中的娃娃还不挤破脑袋来!
“哈,这个你可猜错了!”苏宝珠狡黠一笑:“我这儿的女童不收钱,男童照常收束脩。本是想只收女童,但峥郎说,天下龌龊之人太多,若想尽快打开局面,让更多的人家愿意把娃娃送来,还是要从男童处下手,否则比女童们先来的,只能是流言蜚语。”
薛灵玥托住脸蛋儿:“所以你也同意了?”
“是,但我硬是留下‘女童不收束脩’这条规矩,想不到愿意来交束脩的男童也不少,这几个月一传十十传百,孩子也越来越多了。”苏宝珠满足地轻笑,“再过几个月,待宝仪从长安过来,我与她一起教这些娃娃念书。”
旭日初升,一点猩红从山边缓缓升起。
时辰不早了,几人得赶快出发,这两匹马跑的慢,估计要晌午后才能到叶州。
临上车前,薛灵玥拍拍林逸之,手掌往他脸前一摊。
林逸之立马会意掏出怀里的荷包,“多少?”
“至少五百两。”薛灵玥估摸了个数,想起陆峥那两个空荡荡的袖子,又说,“算了,八百两罢。”
林逸之抽给她几张飞钱,数量正好。
没有片刻的喘息,几人又要出发了。苏宝珠与陆峥站在路旁,目光微闪,依依惜别。
“好了,说不定过些时日还会再见呢!”薛灵玥笑着挥了挥手,“回罢!”
马车缓缓前行,载着夫妻二人沉重的心意继续奔向叶州。
而与此同时,叶州府衙。
晦暗的晨雾犹如一块巨大的阴云,沉沉笼罩在众人头顶。
一个将官模样的中年人,提着灯快步走入屋中。他先是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才小心地合上屋门。
屋中人身着金甲,肩系绛红披风,正是大将军魏滔的心腹——副将苏定真。眼下他正急的四处踱步,见人进来,忙凑上前道:“怎么样,可找到那几个武宁卫的人了?”
“暂时还没有,属下连夜率人清查了城中所有客栈都未找到相似之人,也许......他们还未到叶州?”
苏定真惊讶地吸了口气,蹙起眉头:“不应该啊......”
“将军,不如咱们把饵放出去,逼他们现身!”那下属眼中冒出冷冷精光:“留给咱们得时间可不多了!”
苏定真叹气:“好,就这么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