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郁颜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沉默地盯着两边闪着彩光的Led招牌灯。
昭示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早已敲响,她停到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店员。
对方同样穿着专属工作马甲衣服,低着头一件一件扫着商品码。
是个年轻的男生,看起来和余青差不多大。
郁颜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一瓶温牛奶和一包心心念念很久的肉松芋泥面包。
上次想吃还是在做模特的时候,因为身材管理只能啃着干巴巴的全麦面包。
越是克制就越是想吃。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郁颜把这个面包给忘了。
现在站在便利店的货架前,郁颜一眼就看中这款面包。
结了帐,坐在落地窗前的长排椅子上。
郁颜打开面包小口咬着,其实她根本不饿,但就是想要吃些什么东西来塞满空虚的胃。
温热的牛奶一直攥在她手里。
榕菏的温度急剧下降,十一月份堪比江都的深冬。
郁颜只穿了件厚外套,刚才在凌晨的大街走着被冻到鼻塞,现下呆在开了暖气的便利店里,虽然暖和不少,但她手依旧是冰凉的。
肉松芋泥面包不好吃,郁颜吃了一半有些腻。
前台那个侧脸长得有点像余青的店员在放歌,是最近很火的一首流行音乐。
郁颜给正版余青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今晚有没有早点睡觉。
上次的微信聊天停留在余青问她怎么突然回榕菏,她回是因为私事。
可能这个原因,余青没再往下聊。
“十二点半。”郁颜看着手机界面,小声说了句。
她趴在身边桌子上,紧紧抱着怀里那瓶散发热量的温牛奶,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夜景。
两分钟之后,余青给她回了消息。
【余青:我刚到家,你怎么也没睡?】
郁颜保持着这个姿势,动作笨拙地拿起手机打字。
【鱼:不想睡。】
【鱼:我现在在一家便利店,看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店员。】
【余青:……】
过了两秒。
【余青:心情不好?】
郁颜一顿,鼻子忽地一酸,她将头又埋得更深,透过外套袖子上的布料呼吸外面的空气。
【余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郁颜露出一只眼睛去看桌面上发出“嗡嗡”声的手机,忽而闪现亮起的屏幕上出现着一条又一条属于余青的消息。
委屈与巨大酸涩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眼眶里无意识蓄满泪水,豆大的珠子断了线地往下滚落。
灼热的液体接触到冰冷的脸庞,郁颜控制不住撇着嘴用袖子擦眼泪。
长长披散着的头发遮住她此刻的模样,用力缩着掩饰自己的狼狈与难堪。
又过了两分钟,余青直接打了个电话进来。
郁颜吸了吸鼻子,拿起桌面不断震动的手机,清了清喉咙,努力使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些。
“喂……”
电话那头停顿几秒,“你哭了?”
话音刚落,郁颜刚才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泛滥成灾。
她屏着呼吸,眼前花了大片。
“郁颜。”余青声音放低,语气满是柔和,“你不开心是吗?可以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吗?”
“余青……”郁颜紧紧攥着手机,她声音很低,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颤抖,“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爱我……”
林朝阳在和郁临风结婚之前,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初恋,叫方徊安。
两人几乎是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就在林朝阳察觉出自己怀孕的前几天,她忽然发现方徊安出轨了。
大吵一架之后,林朝阳带着自己所有的行李搬回了老家。
方徊安刚开始并不依她,但林朝阳以死相逼,他被迫同意。
回老家之后,毫不知情的林朝阳爸妈就开始给她安排找人相亲。
方徊安顺着地址找到林朝阳家里乞求她原谅自己,但当时气愤上头的林朝阳根本不理会方诚,每次见面结束方徊安都带着新伤回到酒店。
一次意外林朝阳晕倒在卫生间,她妈妈带着她去医院检查身体被告知已经怀孕一个多月。
林母一边震惊一边羞恼,她不敢相信从小到大乖乖顺顺的女儿竟然和别人有了私情。
为了脸面和林朝阳的名声,她要求林朝阳把这个孩子打掉。
但当时的林朝阳心里还有一丝丝对方徊安的旧情,她不愿意割舍掉这个孩子,被林母拿长了倒刺的扫帚打也不肯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
林母林父无奈只能由着她留下这个孩子,但为了名声着想,他们要求林朝阳必须先结婚再把孩子生下来。
不巧的是当时的方徊安家中却突生变故,临时机票将他把林朝阳的电话和短信隔绝出此生的后半辈子。
林朝阳抱着拨不通电话的手机蹲在父母面前,一边是父母的恳求,一边是方徊安曾经出轨的证据。
她流着泪抚摸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答应去见相亲对象。
林朝阳年轻时候和郁颜长得有七分像,漂亮又有学问,在相亲市场非常受欢迎。
当时一无所有除了家里有个在村里做小本买卖生意父亲的郁临风一眼就相中了林朝阳。
林朝阳本来根本看不上郁临风,郁临风和方徊安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她受不了落差如此之大。
但父母的相逼与郁临风热烈的追求,让林朝阳慢慢妥协,嫁给了这个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的男人。
婚后第八个月,林朝阳生下郁颜这个“早产儿”。
郁临风刚开始对她们娘俩特别特别好,好到林朝阳可以相信自己和他过一辈子会幸福。
在郁颜一岁左右的时候,“真相”突然被戳破。
郁临风意外得知自己给别的男人养了一年的老婆孩子,大男子主义又重脸面的郁临风几乎要拉着林朝阳去民政局离婚顺便将这桩骗婚丑闻公之于众。
但就在这个时候,郁临风父亲的生意突然遭遇下滑,亏了几十万的窟窿补不上。
于是林父林母决定拿出养老的二十万当作赔礼送给郁临风,并且拉着郁临风坐下好好谈一谈,试图将这段婚姻修补如初。
郁临风一边膈应,一边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笔钱。
“婚变”一事暂时落下帷幕,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产生巨大的隔阂。
一直等到郁颜上小学的时候,两人才要了二胎。
二胎虽然也是个姑娘,但至少是自己亲生的,经历郁颜一事后,郁临风对于男娃女娃并不怎么看重,只要是自己亲生的就好。
郁浅星的出现让本就处境不好的郁颜更加艰难。
原本郁颜以为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所以才不得爸爸喜欢,但妹妹也是个女孩,爸爸恨不得将她宠上天。
小小的郁颜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一点儿也不爱自己。
后来越长越大,郁颜那张脸出奇得像方徊安年轻时候的样子。
林朝阳每每看见她,都会想起自己以前不懂事时候惹出来的一堆麻烦,她在这个家里唯唯诺诺大半辈子,全是因为郁颜的存在。
她和郁临风想过把郁颜扔掉,小小旧旧村头堤坝上骑着自行车故意将她忘在石墩子上,傍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郁临风打开门一看是三岁多的小郁颜,浑身脏兮兮地站在门口,不哭也不闹,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终究是十月怀胎生下来,林朝阳看着瘦瘦小小的郁颜最后还是舍不得。
留在身边给一口饭吃。
在郁颜上初中的时候,多年未见的方徊安突然现身。
他刚从上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鬼使神差地回忆从前想要看一看曾经的初恋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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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按照记忆里的大概地址,他找到了林朝阳爸妈家。
学期结束被送回姥姥姥爷家里的郁颜正蹲在旧小区的水龙头旁边洗菜。
方徊安走到这个瘦弱的小姑娘面前要问她路,在她抬头的那一刻方徊安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和林朝阳。
也许是血肉相连,心灵感应,方徊安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确定了这个小姑娘是自己和林朝阳的孩子。
年过四十还未有一子一女的方徊安非常激动,他迫切想要见到林朝阳,并且向她求证郁颜是不是他的孩子。
林朝阳被岁月磨平了往日里的所有,她穿着最平常的衣服去见方徊安的时候觉得自己甚至比不过他面前那杯咖啡。
林朝阳坦然承认,也很利落地答应把郁颜还给方徊安。
但郁临风却在把孩子送走的时候突然变了卦,他以相处多年感情深为借口临时反悔。
在林朝阳质问他的时候,郁临风以想要抚养费为理由说服了林朝阳。
结婚多年,郁临风接受父亲生意后几乎一直在走下坡路,家里还有五张嘴等着吃饭。
郁颜和郁浅星的学费书杂费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断压榨这个家。
如果郁颜走了,就是跟着方徊安过好日子去了。
那郁浅星呢,郁浅星怎么办?
所以郁临风要把郁颜拴在身边,不停地以她为借口向方徊安索要抚养费。
在郁颜不知道的时候,林朝阳、郁临风和郁浅星分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基本生存成本。
高三那年,如果不是方徊安主动发现郁颜有走艺考的愿望,郁临风是绝对不会同意郁颜去学一些烧钱的东西。
但幸好方徊安出面了,他又转给林朝阳一大笔钱,希望郁颜可以做她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往日里最讨厌郁颜的郁浅星也是在她上大学之后,被爸妈警告不要惹郁颜生气,万一她以后真得读完学不回来了,方徊安的钱他们就拿不到了。
所以郁浅星逐渐对她改变态度,反正大学三四个月回来一趟,一趟呆个半月左右,郁浅星可以装。
郁颜无法得证在病房听到这些的准确性,但她觉得林朝阳没必要编这么大个谎来欺骗自己。
极其安静的病房里,林朝阳苍老又充满歉意的声音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郁颜手脚冰凉,但脸颊又惹得要冒汗。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完了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她站在故事的结尾看开头的小姑娘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看着那张与自己九分像的小姑娘,郁颜想逃,但脚又像是被钉住死死动不了。
她不知道自己视线里都有谁,或许谁都有。
虚无缥缈的眼神空洞地垂下去,看向被保洁阿姨打扫锃亮的地板瓷砖。
顺着瓷砖格子往前数是不敢看向自己的郁浅星,郁颜不清楚她背影里究竟是愧疚多些还是后悔多些。
后悔没及时堵住她爸的嘴,让这个隐瞒二十多年的真相终于被“主角”得知。
郁临风不知道跑去哪了,可能他不可以接受自己高傲的姿态被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儿的人击垮。
身边的林朝阳,流着看不清情绪的泪。
郁颜不知道她是装模做样还是真的到年纪把憋在心里数十年的话说出来得以年老如土为安。
但此刻,她身边每一个人虚假得让她想吐。
小时候迫切得到的爱原来从一开始都不属于自己,本该由自己享受的爱又被旁人夺走。
郁颜内耗前半生无解的题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答案。
听完林朝阳的话,郁颜找不到一个词语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或许她就没有心情。
拎着包从病房出来的一瞬间,听到身后林朝阳和郁浅星虚假的呼喊。
郁颜胃中一阵翻涌,跑到最近的卫生间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