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羡快速地沐浴回来，宁子清还坐在桌边和顾闲、苏闲一块喝茶，菜肴全都放回了食盒内，似乎是在专门等他。
他心下一暖，前段时间因宁子清冷落而低落的情绪立马被抚慰好，快步走到宁子清身边坐下。
“主人，我回来了。”百里羡声音放得轻，听起来乖乖的，温顺又粘人，还很自觉地开始布菜。
宁子清放下茶杯，问：“你跑去宁子卫那边做什么？”
百里羡：“两个月时间不见，去看看如今他是个什么光景，需不需要再加大点剂量。”
宁子清：“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百里羡：“还行，活着。应当能活到主人出关。主人要亲自教训他一次吗？”
宁子清已经对宁子卫失去兴致：“不用了。你注意别惹腥，其他随便你。”
百里羡眸色亮了亮：“好的主人，我不会弄脏自己的，请主人放心。”
旁听的苏闲啧啧两声：“你们之前真的没有历练经历吗？要知道我们清虚阁里像你们这么大的弟子，基本都还不敢真的杀人呢。”
宁子清漠然：“那是他们生活得好。谁又想整天考虑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
苏闲：“那倒是。”
宁子清又开始对百里羡：“你也是，宁家这边就算了——哦，还有百里家，他们活该。以后就别总想这些事情，收敛着点，别真惹到心魔了。”
宁子清相对百里羡是要更平和的，他只是收到些言语对立和背叛，大部分时候谁打他他当场就打回去了，没什么太强烈的报复心。
百里羡不同，他自小受到的压抑更多，报复心也会更强烈。等未来去了修仙界……宁子清希望百里羡能摒弃过去，真正过上他这个年纪应该过的生活。
百里羡看向宁子清，从他与以往差不多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意思。
宁子清没等到他的回答，皱眉问他：“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百里羡终于点头：“我知道了。”
顾闲比较敏锐地觉察出氛围不对，转移话题：“对了小清，这几日闭关感觉如何？”
宁子清：“还行吧。就正常闭关状态，不过你这闭关室灵力确实浓郁，等百里羡这边解药研制出来，大概七日一次休息，估计出关时间还能再早点。”
百里羡轻蹙眉：“七日才休息一次么？您身体没问题吗？”
宁子清：“无妨。闭关室有灵石补充的灵力，还有聚灵阵，七日一次足够。”
顾闲辅助证明：“嗯。闭关室我是按照修仙界的需求布置的，对于你们人间界长大的小孩来说，已经足够浓郁了，小清就是想闭关的时候顺便学会辟谷都没问题。”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宁子清的兴趣：“闭关的时候可以学辟谷吗？”
回答他的人是苏闲：“自然是可以的，或者说，由于学辟谷本身就需要有至少一个月时间的不入五谷，闭关时是最适宜学习辟谷的。”
百里羡看向宁子清，看起来有些遗憾：“主人……要学习辟谷了吗？”
他这话说得轻，话语中的遗憾之意亦不明显，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得出来。
宁子清听出来，原本到嘴边的“可以试试”忽然停滞，拐了个弯又回去，改成：“还是算了吧。暂时也不是那么需要辟谷。”
辟谷除却第一个月不能进食，之后一年时间中亦要维持尽量地减少进食，等到一年之后稳定了，方可自由选择想吃时吃，不想吃时不吃。
……虽然他二十一了，但容貌定格的十八岁，说不定还有机会长身体，还是需要再多吃点的。
宁子清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并忽视了百里羡微微亮起的视线，用完午膳后就回到闭关室准备继续闭关。
百里羡送他到了闭关室门口，在宁子清临进去前，忽然说：“主人，谢谢您。”
宁子清困惑回头：“谢什么？”
百里羡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主人快去闭关吧，别耽搁了。”
宁子清莫名其妙，但没再追问，转身走进闭关室。
百里羡始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闭关室的门重新合上，这一次却没有了上次那样的不安定感。
虽然宁子清确实有自己的心思，但是没有真正疏远他，即便他不在，也会在短暂出关这个难得的见面机会叫他回来，会等他一起用膳。
这样的感觉让百里羡觉得很安心。
这种所有情绪都因宁子清的态度而起伏的感觉，也让百里羡觉得很充实。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一枚玉扣。
那是宁子清第一次带他去器阁时，他点天灯拿到的，宁子清炼制的储物法器，亦是他和宁子清之间的联结象征。
这世间还有人能牵动他的心绪。
好开心。
直到闭关室内再次有浓郁灵力逸散而出，百里羡才终于想起他还有正事没干。
——宁子卫必然会把见到他的事情说出去，他得先和阿影那边通个气。
百里羡御剑又回了竹栖苑，找到守在角落的阿影：“影卫阁下。”
阿影见到他，疑惑：“百里公子？你不是去完宁瑾臣与宁子卫的院子便要回去么，忽然回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百里羡：“嗯。方才临时到宁子卫那边激了他一下，到时他肯定会说出见过我的事情。如果到时有人来找你问主人是否回来，并且想进竹栖苑搜查，你就简单拦一会儿，假装没拦住让他们进去找。
“等他们发现找不到人了，如果来的是宁瑾臣，你就刺他几句，如果来的是其他人，你就直接赶走。”
阿影懵懵地：“刺几句是要怎么刺？用暗器？”
百里羡：“……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用言语戳他心窝，说当年宁子卫诬陷宁子清他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现在还是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主人都出门玩了还要给他扣黑锅这种。”
阿影懂了：“好！我记住了！”
百里羡难得怀疑起阿影的办事能力：“确定没问题吧？可需要我再多为你准备一些说辞？”
阿影：“不用了，这种话我早就想对那个宁瑾臣说了！正好这两日他差不多应该又要来问主人是否归家，只要他来，我定不会让他好好地走！”
百里羡姑且放心了些：“那便麻烦影卫阁下，我先回去了。”
阿影：“好。”
百里羡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
到了次日，阿影果然见到了风风火火赶来的宁瑾臣。
不过宁瑾臣是独自一人前来，起初阿影没放心上，直接道：“宁大公子若是来问主人行踪，那便请回吧。”
宁瑾臣：“小清还没有回来吗？”
阿影：“尚未。”
宁瑾臣严肃正经地再次询问：“你真的确定小清还没有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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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影抬眸看他，记得百里羡说的要伪装，冷淡问：“宁大公子这是何意？”
宁瑾臣：“我今日听闻三房那边向长老告状，说是小清指示小羡去他房中，想要杀了宁子卫……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小清和小羡是不是真的还没有回来。”
他说得正义凛然，阿影却不满：“所以呢，在宁大公子眼里，主人就是这样的人？会指使百里公子去杀人？”
宁瑾臣愣了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影：“那请恕我直言，我听不出宁大公子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宁瑾臣还试图解释：“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下……”
阿影冷声：“好啊，那宁大公子不如自己进去好好确认，是不是我们家主人是不是真的早已回来，还要专门指示百里公子去干杀人的勾当。”
说话间，阿影便真的让开了一个宁瑾臣进去的路，宁瑾臣站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进去了，就代表他是真的不信任宁子清。
不进去，他亦无法给父亲和长老们那边一个交代。
最后，宁瑾臣还是走进了竹栖苑。
阿影的神色彻底变成失望。
虽然宁子卫那边的事情确实是百里羡造成的，但并非宁子清主动提议的。
宁子清从来不会主动伤人乃至杀人。
阿影不管什么宁瑾臣的肩负责任，他只知道宁瑾臣作为嫡亲兄长，竟连这样的信任都没有，那他就不配做宁子清的兄长。
他就这么双手抱臂站在门口，看着宁瑾臣一无所获地从房间里再走出来。
宁瑾臣只好再次道歉：“抱歉，是我又误会小清了。”
阿影冷哼一声：“道歉就能抹平你对主人的伤害吗？八年前，六年前，再到两个月前，你相信过主人一次吗？现在主人都出门了，还是要把这口黑锅扣给他。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主人他好。”
阿影的话冷冰冰地刺进宁瑾臣的心底：“我……我只是需要对宁氏的其他子弟和长老们负责……”
阿影嗤笑：“你要对他们负责，所以就要让主人受委屈？就要让主人一次次背上不属于他的罪名，被你们无端责罚？我影十七再愚昧，我也知道负责这两个字不是你这样的人配说出口的！”
宁瑾臣在阿影的指责中，忽然注意到一个重点：“等一下，你刚刚说八年前……八年前的小清，也是被冤枉的？”
阿影真情表露地痛斥：“主人从头到尾就没做错过任何一件事！他行得端坐得正，唯一的错误就是出生在你们宁家这种……这种罔顾人伦的地方！”
阿影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文化水平有限，更不懂得该如何吵架骂人，但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发自内心在替宁子清申辩控诉。
他不满，不满宁家对宁子清的种种指责污蔑，不满宁瑾臣还能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标榜自己的关心。
他更不甘，不甘这群混账东西把宁子清伤害至此。
阿影最后只痛骂一句：“如果你连你亲弟弟的清白都保不住，你还当个狗屁的家主！”
宁瑾臣蓦地攥紧了手，喉咙也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想说的话最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总是以未来家主的身份，站在大局上考虑，可如果他真的连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弟弟都照看不好，他又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家主。
一直以来……他真的都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