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霓裳铁衣曲 > 第两百九十五章 对策
    沛王府。


    当李贤走进书房,看到裴居道、裴皇后、葛德威等人的表情时,所有的思绪顿时抛诸脑后,裴居道一脸的疲倦,皇后愤怒不已,葛德威兴奋躁动,准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发生什么事了!”李贤问道。


    “发生了一个意外!”裴居道拿出一张信纸,那张信纸被可以压平,可以看出已经被很多人看过来:“一件我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意外,我很抱歉,我应该预先考虑到的!”


    “如果不把陛下的幼子交出,那我们将截断漕运,放火烧毁陕州的粮仓、码头、船只、工坊,破坏运河闸门,至少半年内漕运都无法恢复正常,即使半年后,每个月运到长安的粮食也不会超过一万石——”李贤放下兴致:“这信里的‘我们’是谁?”


    “王文佐留在长安的几个余党!崔弘度、黑齿常之、伊吉连博德还有慕容鹉!”葛德威冷笑道:“若非侍中先前叮嘱下官不要伤人,至少崔弘度、慕容鹉,黑齿常之这三个家伙的脑袋早就挂在城墙上了!”


    “够了!”裴皇后恼怒的打断了葛德威的话:“谁能想到这几个家伙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用漕运来威胁朝廷。当初家父本想兵不血刃的把一切都办成,现在看来还是太好心了!”


    “本来想少流点血,结果却不得不流更多的血,事情总是这个样子!”葛德威笑道:“算了,幸好现在补救还来得及,监国殿下,下令吧!”


    “下令?下什么令?”李贤茫然的看着葛德威。


    “自然是出兵!”葛德威摊开手:“那几个逆贼手上可用的兵也就逃出城的一千骑兵,给我三千人,三天后我就把崔弘度、黑齿常之和伊吉连博德三个贼子的人头献于阙下!”


    “这样可以吗?”李贤吓了一跳:“他们不是在信里说只要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就放火烧毁漕船、粮食、工坊,破坏闸门。如果我们派兵进攻,岂不是会立刻激起他们这么做?”


    “监国殿下,您不明白这些小贼的伎俩!”葛德威笑道:“他们用这些玩意来胁迫我们,如果我们退让,他们只会更加得意,提出更苛刻的要求;而如果我们尽可能快捷迅猛的行动,他们反倒会不知所措,被我们轻易打倒。就算因此会被烧掉一些粮食和船,比起受贼人胁迫的损失来,根本不值一提!”


    “葛将军说的是!”皇后赞许的点了点头:“既然事已至此,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的干脆些!”


    “那侍中您呢?”李贤转向裴居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裴居道叹了口气,他想的要比女儿和葛德威要更远一些。由于慕容鹉的行动,整个长安已经乱成一团,穷人和中下层则在担心米价高涨,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而长安城中的上层阶级则无法继续装聋作哑,静观其变;估计在朝会中会有人提出关于天子李弘健康问题的疑问,这就让裴居道很棘手了,他既不能对这些疑问视而不见,毕竟这些人本来就是大唐国家机器的一部分;裴居道可以对街上百姓的一切做法都无所谓,毕竟他们也动不了裴居道一根毫毛;但如果他无视长安城中贵人们的提问,那他的完蛋就是时间的问题了。那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乘着这个谣言还没有扩大,把谣言的源头彻底消灭。


    “你要三千人,我给你五千人,都从南衙禁军中抽调!越快越好,把陕州拿下来,打通漕运,把这三个逆贼首级拿下!”


    “末将遵命!”葛德威跪了下来,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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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州柳城。


    “快,快准备热水,大木桶,丝瓜瓤子,送到我的房间来!我要洗澡,还有,把薛将军请来,对,就是我洗澡的地方,立刻,还有酒、各种好吃的,一起送来,我饿坏了,马上!”王文佐一边踢飞长靴,一边连珠炮般下着命令。


    “是,是!热水、大木桶,丝瓜瓤子,酒、还有好吃的,还有请薛将军!”迎接的官员一边重复着上官的命令,一边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削瘦、疲倦、还有浑身上下散发出汗臭和马骚混合而成的特有味道,难道是打了败仗一路逃回来了?可是看随行骑士又不太像,虽然又黑又瘦,疲惫不堪,可个个眼睛发亮,透着一股子邪火劲,哪有这个样子的败兵呀?


    “快去啊!还楞在这里干嘛?”王文佐眼睛一瞪,催促道。


    “是,是,是,小人立刻就去!”那官员赶忙跑开了,王文佐吐出一口长气,来到自己的房间,径直躺下了,旋即打起呼噜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当王文佐再次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装满热水的大木桶里,双手搭在桶沿,两只温软的小手正在替其搓洗背脊,他觉得自己很渴,伸出右手道:“给我拿点喝的来!”


    “遵命!”旁边侍女应了一声,递了只杯子过来,王文佐将其一饮而尽,又要了两杯,才觉得好了些。这时门外传来了曹文宗的声音:“大将军,薛将军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候!”


    “请他进来!”王文佐用力撑了一下桶沿,站起身来,一旁的侍女赶忙替他擦干净身体,他也懒得穿上新衣,就让侍女拿来一大块浴巾,将自己包裹好了,盘腿坐在地上,随手从食案上拿起一个盘子,吃了起来。


    “下官拜见大将军!”薛仁贵在曹文宗的引领下,出现在门口,即使他对王文佐此时的打扮有所惊诧的话,至少表面上没有暴露出来,他向王文佐屈膝下拜:“大将军在乌尔塔指挥若定,一战荡平叛贼,自此海东无波,末将着实惭愧不已!”


    “薛公不必多礼,进来说话!”王文佐指了指自己对面大约两三尺的位置,对曹文宗道:“你在门口守候,不要让其他人打扰我们!”


    “是!”曹文宗应了一声,先让屋内的侍女们都退下,然后自己才退到门外,屈膝长坐,屏息等候吩咐。


    “薛公,事出紧急,我一路从乌尔塔城赶来,昼夜不息,一开始是乘四轮马车,途中马车车轴坏了,只能骑马,赶到柳城时累坏了也饿坏了。无礼之处,还请薛公见谅!”


    “无妨,薛某也是行伍中人,大将军不必在意!”薛仁贵肃容道:“不过您这般疾行,难道国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他随手放下碟子,擦了擦嘴边的食物残屑:“沛王前些日子已经从范阳秘密潜逃,我怀疑他是回长安了!”


    “沛王从范阳秘密潜逃,回长安?”薛仁贵被这个突兀的消息给惊到了,竟然结巴了起来:“可,可是我怎么不知道,明明柳城到范阳更近一些呀?”


    “很简单,上次您提醒我沛王和有些河东口音的人过从甚密,我就留了点心,所以沛王逃走之后,我的人就随即发现了。然后他就连夜赶往乌尔塔,禀告了我!”


    “看来只有老朽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薛仁贵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那大将军这么急着赶回来是为什么?信不过我?要夺去我手中的兵权?”


    “看来薛公你还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急着赶回来!”王文佐喝了口酒:“我怀疑沛王这次回去,是为了篡位!”


    “篡位?”薛仁贵身体一颤:“应该不至于吧?大将军这么说可有凭据?”


    “薛公,我离开长安前,陛下曾经私下里和我说想要易后!我当时劝谏陛下稍暂时不要,毕竟太上皇后当时刚刚去世,这么做只怕会落人口实!而皇后之父便是侍中裴居道,他便是河东裴氏人!”


    “大将军你是说,皇后、裴侍中和沛王合谋篡位?”薛仁贵苦笑道:“这听起来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吧?你又没有什么凭证!”


    “薛公说笑了!”王文佐笑道:“这种事情要么是把人拿下之后严加审问,要么是被人刀驾到脖子上了,否则怎么可能会有凭证?”


    “这倒也是!”薛仁贵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陛下于我有大恩!”王文佐笑道:“若是陛下还活着,那我就拥立陛下复位;若是陛下不幸为逆贼所害,那就诛杀逆贼,为陛下报仇!”


    “复位?报仇?”薛仁贵咀嚼着王文佐刚刚说出口的四个字,只觉得口中满是血腥味,饶是他半生行伍,所经历的生死之事不知凡几,但像王文佐这般轻松的将数十万人的生死说出来的,还是头一回。


    “三郎!”薛仁贵少有的用如此亲近的语气称呼王文佐:“若是万一真的如你所说,沛王回去真的是篡谋大位;一旦兵戈兴起,那可就天下大乱了。不管怎么说,沛王也是陛下最年长的弟弟,裴居道是侍中,主持朝政,他女儿是皇后,这三人若是联起手来,恐怕天下人还是会信他们多些!”


    “那又如何?”王文佐笑道:“至多是敌众我寡罢了,当初王某在百济、在倭国时,哪次不是如此?如今总比当初的情况要好多了,天日昭昭,自当明了谁对谁错,沙场上见分晓便是!”


    看到王文佐神色平淡,薛仁贵心知对方这种在生死间不知道打了多少滚的人,心志早就如百炼钢一般,一旦认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头。偏生此人又手握重兵,一旦真的打起来,那就等于大唐东西两支最精锐的大军拼个你死我活,最后无论是谁胜谁负,自贞观以来大唐军民数十年的奋斗都会化为乌有。


    “三郎,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后果!”薛仁贵勉力劝说道:“天下精兵多在陇右、安西、北庭、河东、关中,你麾下士卒虽然精炼,但只凭你一己之力,如何敌得过大唐天下精兵?还是再三考量,莫要妄为的好!”


    “兵贵神速的道理,薛公应该也是知道的!”王文佐笑道:“这样吧!我今晚好好睡一觉,薛公你就在隔壁歇息,明早随我一同入关,赶往范阳!薛公可以亲眼看看到底是王某人这一支偏师厉害,还是大唐的陇右、安西、北庭、河东、关中之军厉害。”


    薛仁贵听到这里,如何还不明白王文佐是不会把自己留在柳城的,他叹了口气:“事到如此,难道薛某还有什么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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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陕州。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可用的兵实在是太少了!”崔弘度苦笑道:“一定要算的话,也就跟着我们逃出来的一千骑兵用的上,陕州的当地土兵、还有转运使的漕运兵估计看到朝廷的旗帜就一触即溃,根本不能指望!”


    “是呀!”黑齿常之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管怎么说现在大义的名分还在裴居道那老儿那边,陕州这边的人也不明真相,打起来他们不倒戈就不错了!”


    “我倒是觉得你们把情况想的太坏了!”伊吉连博德笑道:“照我看,陕州的土兵和漕运兵还是值得一战的!”


    “为何这么说?”崔弘度问道:“莫非你有什么办法?”


    “比大义名分我们肯定比不过裴居道!但有一样东西,裴居道是比不过我们的!”伊吉连博德笑道。


    “什么?”崔弘度问道。


    “信誉!”伊吉连博德道:“自从我来陕州主持转运使之事后,工匠船员的口粮、工钱,商贾买卖的钱帛,我都是老老实实给了,从未有过依仗官家身份,拖欠,打压,以次充好的!所以敝司在陕州还是有几分信誉的!”


    “这有什么用?”崔弘度苦笑道:“你这些信誉如果拿来招人干活有用,可现在是和朝廷王师动刀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再多的钱帛没有脑袋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