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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第 128 章 只是一个梦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亚尔曼的情况和沈朔记忆中并没有什么两样。


    雌虫赤/裸着半身, 那野性而极具力量感的背脊之上尽是伤痕,鲜红的血和黑糊糊的药混在一起,硬生生的破坏了那一份特殊的美感。


    沈朔最喜欢亚尔曼的翅膀, 可那对漂亮虫翼也没能在这次的战斗中幸免于难, 或许是因为巨兽的利爪,又或许是因为同类的背刺,那对雪白的虫翼被生生撕开,露出半截森森的白骨。


    空气中的血腥味近乎凝成实质,又混着辛涩微苦的草药味, 连带着让人的心情都变得压抑而沉重。


    一切都那么相似。


    沈朔的脚步微顿,他站在门口, 遥遥的望着床上的青年,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沈朔……”


    沈朔的脚步很轻,但这在亚尔曼面前并没有什么用, 雌虫的听力太过敏锐, 以至于在沈朔踏进来的一瞬间就迅速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天色太早, 甚至于连天光都未能完全放亮,屋子里只点着一盏小灯,绽放着微弱的光芒, 隐隐绰绰的, 不知是因为受伤五感衰退,还是因为疼痛而让汗水模糊了视线。


    亚尔曼看不清雄虫的神色, 心像是空了一块,“沈朔……”


    亚尔曼的声音很是低哑, 不知是不是沈朔的错觉,就像是哭过一样,堵在嗓子里, 甚至于还有两分哽咽。


    哭了?


    是错觉吗。


    沈朔抬脚往雌虫那边走,离的近了,沈朔才发现,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亚尔曼的眼神有些涣散,不甚清醒的模样。


    眼眶却是通红的,眸中蓄满了晶莹的液体。


    “……”


    沈朔的心情有些微妙。


    从前亚尔曼还是少年模样时,哭就哭了,左右他长着一张孩子气的脸,就算哭的再惨,看上去也不会显得十分违和。


    但如今……分明长着一张俊美成熟的脸,偏偏做着这种不符合人设的情态,倒像个小孩子一样。


    “哭什么……”


    沈朔抬起手,微凉的指尖拭过对方的眼角,果不其然触到一抹灼热的温度,烫的沈朔指尖微缩,“伤口疼?”


    “不疼……”亚尔曼摇头,摇到一半,又点了点头,吃力的握住了沈朔的手,“心里疼……”


    疼得快要死掉了。


    心疼?


    沈朔指尖微顿,这是什么话?


    沈朔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亚尔曼神色悲恸,像极了一只被丢掉的小狗。


    他说:“沈朔,你不要我了吗?”


    沈朔一怔,未待他反应过来,亚尔曼又说:“你要和我解除伴侣契约,跟洛达走了吗……”


    “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你不要和他走好不好……”


    洛达?


    沈朔闻言一顿,眉峰轻轻蹙起,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提他?


    “提他做什么?”沈朔捻了捻手指,“……你希望我跟他走?”


    再说了,抛开别的都不提,这一世他们从未缔结过伴侣仪式,又何来解除一说?


    亚尔曼吃力的摇了摇头,不住的说:“不可以,我不允许……”


    “你不许和他走。”


    “……”


    本来也没这个打算。


    沈朔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话音却倏地一顿。


    等等,这分明是前世发生的事。


    沈朔忽然意识到,亚尔曼他……


    想起了前世吗?


    否则为何会忽然提起那只在今生和沈朔全无交集的雌虫,忧惧那些前世才会发生的事。


    沈朔抬起眼睛,只见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雌虫伤心欲绝的望着自己。


    沈朔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你想起来了?”


    系统在空中咦了一声,记忆储量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亚尔曼却没回答,只问道:“沈朔,你不会和他走的对不对。”


    雌虫眼神执拗,似乎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沈朔没说话,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前世的亚尔曼来说,自己应该比今生背叛他的那位长辈还要可恶。


    至少背叛他的那位长辈曾经是真心疼爱过他,而自己对他却只有利用和抛弃。


    沈朔做过的事从来都不会后悔。


    可是失去了情感障碍症的保护,不知为何,每每想起前世的亚尔曼,他的心里总是没来由的酸涩低落。


    他这半生病魔缠身,要活下去就已经够辛苦难受的了,所以很多会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他大多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愿意去深究。


    因此自情感恢复以来,他总是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起他。


    可现在好像不行了。


    雄虫的沉默让亚尔曼心里的空洞不住扩大,那双攥在雄虫腕上的手,用力到连指骨都泛白。


    然而沈朔却没感觉到什么被禁锢住的痛意,知道雌虫留了力,因此轻而易举的就挣脱开来。


    沈朔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羽掩去眸中神色,让人看不分明。


    “沈朔?”


    沈朔后退了一步,他能从容的应对那个稚拙热烈、少不更事的少年人,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前世那只被自己辜负了一辈子的雌虫。


    他从未设想过如今的局面,事到如今,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眼前这个生出七情六欲的自己让他感到陌生,也让他感到害怕。


    他怕自己真的喜欢上亚尔曼,更怕自己真的像系统所说的那样,对他产生愧疚之情。


    如果那样的话,他该怎么释怀前世发生的一切。


    沈朔生平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心思。


    或许,他应该先静一静。


    沈朔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抬脚往外走。


    “宿主,你别——”沈朔的渣渣值疯狂的起伏,系统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的,生怕数值直接超过警戒值,见状也顾不上思考亚尔曼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了,拦在他的面前。


    “你先别走啊宿主,等等……”


    沈朔充耳不闻,他该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待上几天,去理一理自己的心绪,也好好的思考一下和亚尔曼的关系,想想最后是离开还是留下。


    无论前世今生,总要有一个句点,而眼下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等想明白一切,再来和亚尔曼见面。


    然而——


    “沈朔,不可以……”


    雌虫声音喑哑,哽咽不成调。


    然而雄虫却没有停下。


    那一瞬间,梦境和现实交错,恐惧和失落近乎淹没了亚尔曼的心。


    像在做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梦中雄虫决绝的身影愈行愈远,等待他们的是五年漫长的分离。


    “不要,沈朔……”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沈朔——!!”


    沈朔的脚步一顿,他想起记忆中少年凄惨的模样,到底还是没能迈开步伐。


    沈朔听到了翅膀扇动的风声,下一刻就被拉进了一个充满铁锈味的怀抱里。


    或许是因为翅膀受伤严重,亚尔曼控制不好平衡,于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沈朔被他护在怀里,毫发无伤,然而亚尔曼本就伤的不轻,此刻似是痛极,没忍住闷哼一声。


    “不许,不许你走……”


    沈朔听到雌虫粗重的喘息声,箍着自己的手臂好似铁铸一般缓缓收紧,不给他躲避后退的空间。


    “沈朔,你丢下过我一次了,不许再丢下我……”


    亚尔曼埋在他的脖颈之间,眼泪到底是掉了下来,将他颈侧浸得湿润一片。


    沈朔闭了闭眼,手指无声的攥紧。


    其实他明明知道的,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亚尔曼对他总是一样的。


    雌虫从不怕背叛,也不惧利用,他担心的,只是自己那颗如同石头一样怎么也捂不热的心。


    “亚尔曼。”


    真是傻透了。


    沈朔的手悄然抬起,终是落在了雌虫的背脊之上。


    手掌下的躯体细细的颤抖着,雌虫不知陷入了怎么样的梦魇,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你不要和他走,我、我很快就会好的……”


    “你等等我,等等我,我比他强,这些伤很快就会好的……”


    然而——


    “够了。”


    沈朔说:“够了,亚尔曼。”


    沈朔不知道他想起了多少,一字一句有如擂鼓,敲得他心中闷痛。


    那被他刻意忽视的爱憎怨悔如同洪水冲开了闸,沈朔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些许难受的滋味,就好似有人在他心尖上掐了一把,流淌出一种既酸又涩的液体。


    “安静点。”沈朔抚摸着雌虫的后背,动作生疏又笨拙。


    系统看到,从这一刻开始,雄虫的渣渣值飞快往下降,最后降到了一个非常低的数值,定住不动了。


    10%。


    统生的大起大落也不外乎如此了,没等它松一口气,就见沈朔抬手捏住了亚尔曼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5%。


    亚尔曼的瞳孔陡然放大,像是一只被揪住后脖领的猫,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登时也不顾上伤春悲秋,脑海里欢快的像是在放烟花,沈朔主动亲他了?


    沈朔微微退开些,正想说话,亚尔曼却不给他机会,扣住他的后脑重重的亲了上去。


    3%。


    系统一口气没缓过来,眼睛就被糊上了马赛克。


    fine。


    局势一片大好,系统安详的缩回了系统空间。


    雌虫的动作愈加放肆,亚尔曼怕沈朔的主动只是幻梦一场,更怕梦醒了之后他会离开,动作也不似平时那样温柔,吮的他舌根发麻。


    沈朔仰头承受着雌虫的掠夺,修长的手指穿插进雌虫发间,墨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换作平时,他早已经用行动表示不满和拒绝了。


    可这一次……沈朔却没有推开。


    暧昧的水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雄虫信息素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亚尔曼终于冷静了下来。


    “沈朔。”亚尔曼抬起手,指腹摩擦过雄虫殷红红肿的唇,带来轻微的刺痛,“我做了一个梦。”


    “……”沈朔没有明知故问他做了什么梦,总归离不开前世种种。


    可亚尔曼偏要说:“梦见你跟着洛达那孙子跑了,无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理我。”


    亚尔曼吸了吸鼻子,“那只是一个梦,并不是真的对吗?”


    沈朔移开视线,从某种程度上说,那并不是一个梦。


    “先起来吧。”


    “起不来。”亚尔曼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有一点不满,挂在他身上委屈得直哼哼,“身上疼。”


    沈朔的病秧子人设不倒,自然也扶不起这个猛男,最后只好叫了温格进来,好不容易才把雌虫搬回床上。


    因为虫翼收不回去的缘故,雌虫不得不以一个伏趴的姿势躺在床上。


    亚尔曼一点都没有重伤患的自觉,不老实的扑腾着,最后挪到了沈朔身边,脑袋搁在他腿上。


    “沈朔,你不会跟那家伙走的,对不对?”


    刚才的吻给了亚尔曼莫大的安全感,亚尔曼稍微的有了那么一点底气,仰着脑袋看他,似乎又恢复了从前没脸没皮的样子。


    “我比他强多了,你可不要做赔本买卖。”


    雌虫眼角还挂着泪,外强中干的样子看上去好笑又可怜。


    沈朔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