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打仗，是屠杀。
“沙蝎”的部队是为镇压牧民准备的，对上大安最精锐的边贸护卫军，完全不堪一击。
半个时辰后，“沙蝎”丢下数百具尸体，狼狈地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窜。
高台上，所有部落的人都看呆了。
他们望着柳慎元那支如天神下凡般的军队，又看看镇定自若的苏迪娜，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份狂热的信赖。
柳慎元纵马来到高台下，对着苏迪娜微微颔首。
“公主殿下，幸不辱命。”
苏迪娜从高台走下，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
“多谢国公大人。经此一役，国师再想动他们，就要掂量掂量了。”
柳慎元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成熟坚韧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
“这是陛下给您的亲笔信。另外，京中皇后娘娘即将临盆，陛下让我转告您，请您放心。”
苏迪娜接过信，指尖微微颤抖。
她展开信纸，齐逾的字迹苍劲有力，信中除了对她成就的肯定，更多的是朋友间的问候与关心。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话。
“静候佳音，内外皆然。”
——
京城，凤仪宫。
十二月的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敲打着紧闭的窗棂。
殿内却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的几个炭盆烧得正旺，空气里弥漫着安神香和草药混合的独特气味。
李知安靠在软榻上，腹部高高隆起，像一座沉重的小山。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些，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有神。
齐逾坐在榻边，正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布巾给她擦拭额角的细汗。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帝王，倒像一个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笨拙又充满怜爱。
“感觉怎么样？腿还肿吗？”
他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捏她的小腿。
李知安摇了摇头，抓住他微凉的手。
“别忙了，坐下歇会儿。你这几天眼下的乌青，比我还重。”
齐逾哪里肯歇。
他绕到李知安身后，力道适中地给她按揉着酸胀的腰背。
整个皇宫，现在都像一根绷紧的弦。
太医院最顶尖的御医，在偏殿组成了一个专门的产科小组，二十四时辰轮流当值。
所有成员，都是李知安亲自从名单上圈定的，每一个人的祖宗八代都被监察司查了个底朝天。
万宝商行遍布全国的渠道，早已将各地最名贵的人参、雪莲、灵芝源源不断地送入宫中，库房里堆积的药材，足够支撑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凌云的监察司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所有宫女、太监、嬷嬷的行动都在暗中被记录。
那两个被替换的女大夫，化名为“陈嬷嬷”和“王嬷嬷”，早已融入了凤仪宫，每日与李知安探讨医理，对外则宣称是在为皇后调理身体。
一切，都在等待着发动的时刻。
齐逾的焦虑，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他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去前朝，所有奏折都搬到了凤仪宫的暖阁处理。
大臣们对此议论纷纷，却无人敢劝。
谁都看得出，这位年轻的帝王，将他的皇后看得比江山社稷还重。
李知安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心中一片柔软。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
“春夏，把我书房案上的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
春夏应声而去，很快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过来。
李知安示意她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两本厚厚的册子。
她将册子递给齐逾。
“这是我这几个月整理的，你看看。”
齐逾接过，只见一本封皮上写着《边市治理建言》，另一本是《医政推行纲要》。
他翻开第一本，里面的字迹娟秀而有力。
从边市的税收到管理，从商队的护卫到纠纷的解决，从货物的种类到价格的调控，条条框框，分门别类，清晰无比，甚至还附上了几张绘制精细的地图。
他再翻开第二本。
里面详细规划了如何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基础医疗，建立官方医馆，培养平民大夫，甚至还有一套完整的草药种植和炮制标准。
这两本册子，任何一本拿出去，都足以让一个臣子名留青史。
这是她全部的心血。
齐逾的手开始发沉，他抬起头，看着李知安。
李知安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种交付之后的轻松。
“这些想法，在我脑子里很久了。写下来，心里就踏实了。以后，就算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齐逾猛地合上了册子。
“不许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他将册子重重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愤怒，又充满了无力感。
她这是在做什么？
交代后事吗？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安排好一切，然后就抽身而去？
齐逾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冲回榻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他的力气有些大，李知安疼得蹙了蹙眉。
“你听着，李知安。”
他俯下身，双眼赤红，一字一句地盯着她。
“我不准。没有我的允许，你和孩子，谁都不许有事。听见没有？”
这不是皇帝的命令，而是一个男人最绝望的恳求。
李知安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那份掩饰不住的恐惧，心头一痛。
她伸出手，抚上他紧绷的脸颊。
“我只是……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
齐逾打断她，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身体在发抖。
“朕富有四海，坐拥天下，可若是没了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朕不要你的建言，不要你的纲要，朕只要你，平平安安地陪在朕身边。”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李知安的颈窝。
他哭了。
这个在朝堂之上乾纲独断，在敌人面前冷酷无情的帝王，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
李知安的心，瞬间被这滚烫的泪水彻底融化。
她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好，我听你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就在这时，李知安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尖锐的坠痛，从腹部猛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