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逾收到李知安的请求后,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深知太医院的症结所在,也看到了改革的必要性。他毫不犹豫地批准了李知安的提议,并亲自下旨,昭告天下。
旨意一下,京城医界为之震动。
太医署论医会,这在大安历史上还是首次。
许多久居深巷的民间名医,以及对医学抱有热情的民学监学子,都摩拳擦掌,准备在论医会上大展拳脚。
军中医官也受邀参与,他们常年随军征战,对疫病和外伤的治疗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
论医会当日,太医院议事厅内座无虚席。
除了太医院的太医们,京城各路名医、民学监的医科学子代表、以及几位军中医官齐聚一堂。
齐逾和李知安也亲临现场,坐在高台之上,全程听取论辩。
论医会一开始,气氛便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左院判率先发言,他引经据典,强调太医的职责在于“侍奉君王,保社稷安康”,认为将精力分散到民间义诊和医书编纂上,是对太医职责的背离。
“医术乃是传承之学,岂可随意更改?祖宗之法不可废!”左院判慷慨激昂,引来一些老太医的附和。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有民学监的学子站起来反驳。
“左院判此言差矣!医者仁心,岂能只顾宫廷,不顾天下百姓?我辈学医,所为何事?不正是为了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吗?”
一位年轻学子义正言辞,“若医术只在宫廷流传,民间疾苦谁人问津?医书不编,经验不传,医道何以昌盛?”
紧接着,一位军中医官也站起身。
“我等军中医官,常年随军在外,深知疫病之凶猛,战场之残酷。若无有效的防疫之法,若无普及的医术,将士们如何保家卫国?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
他语气沉重,“若太医院能将医术普及民间,编纂医书,让更多人习得医术,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德!”
年轻的太医们也纷纷发言,他们结合自身在民间诊疗的经验,讲述了百姓对医术的渴望,以及太医院改革的必要性。
他们用鲜活的案例,驳斥了左院判等人“不务正业”的说法,反而强调了太医走向民间,才能真正提升医术,了解真实的病症。
面对年轻一代的激昂陈词和有理有据的驳斥,左院判等人渐渐理屈词穷。
他们引以为傲的“祖宗之法”,在民生疾苦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齐逾和李知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但此时不开口,便是对民生疾苦的认可。
论医会持续了整整一天,最终以年轻一代的胜利告终。左院判等人的顽固思想,在强大的民意和真理面前,彻底瓦解。
会后,齐逾顺势而为。他当场宣布,左院判年事已高,为表彰其多年辛劳,特调任太医院“荣养”之职,无需再处理日常事务。
同时,他提拔了在论医会中表现突出、积极支持改革的右院判,主持太医院大局。
“右院判,太医院的改革,朕与皇后都寄予厚望。”齐逾沉声道,“望你带领太医院,为大安百姓的安康,尽心竭力。”
右院判激动地跪下谢恩,他知道,这是他施展抱负的绝佳机会。
李知安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了然。
……
北疆边塞,风雪呼啸,柳慎元的军帐内却是一片焦灼。
几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带着西昭边境部落的腥风血雨,直抵案头。他展开信纸,眉头紧锁,字里行间,尽是牧民的哀嚎与牲畜的尸骸。
西昭北部,数个依附于主和派贵族的部落,突发一种怪病。起初只是牲畜萎靡不振,继而口鼻流血,四肢僵硬,数日内便成片倒毙。
牧民们眼睁睁看着赖以生存的牛羊马匹化为一堆堆腐肉,心如刀绞。
更可怕的是,这种疫病蔓延极快,短短半月,便吞噬了上万头牲畜,大片草场被感染,牧民损失惨重,哀鸿遍野。
柳慎元深知,这不仅仅是天灾,更是人祸。
密报中提及,西昭国师在疫病爆发之初,便封锁了消息,严禁疫区牧民向外求援。
同时,他以“稳定局势”为名,强行征收各部落的药材,美其名曰统一调度,实则将大量珍贵药材运往与自己亲近的部落,对主和派部落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借机打压。
此举果然激起千层浪。
西昭主和派贵族本就对国师的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心存不满,如今见他如此不恤民情,更是抓住机会发难,公开指责国师“不恤民情,一味求战,置百姓死活于不顾”。
西昭朝堂之上,主战派与主和派的争执日益激烈,内乱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
然而,在这片苦难之中,却有一个部落显得格外不同。
苏迪娜的母族,一个世代以驯鹰闻名的部落,因其头人素有远见,早在数月前便听从了某个神秘渠道的提醒,加强了对牲畜的日常检疫与隔离,并储备了一批特殊的草药。
因此,在这次突如其来的疫病中,他们的损失最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位头人,深知国师的为人,也看透了西昭内部的权力斗争。
他没有选择向国师求助,而是暗中派人,冒着被国师发现的风险,穿越边境,向大安求援。
他知道,只有大安,才能真正挽救他的部落,挽救那些被国师抛弃的西昭百姓。
柳慎元看完所有密报,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即刻提笔,将这些情报整理成一份紧急奏折,盖上印信,派最快的斥候送往京城。
他预感到,这西昭的疫病,或许并非偶然,更可能与皇后娘娘之前的预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奏折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乾清宫。齐逾看完,脸色凝重。他挥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凌风在殿外守候,然后命人去凤仪宫请李知安。
李知安很快便到了。她步入殿内,见齐逾神情严肃,便知必有大事发生。齐逾将奏折递给她,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