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子说罢,她迟迟给不出回复。


    两人陷入别扭的静默,时间分秒流逝,久到浓云悠悠挪走,日头重新照彻万物,将彼此的身影拉得细长,交织在一处。


    继子正坐在逆光处,肤色冷白,夺目到令人不得直视,凛然而不可侵。


    项笙下意识阖眸,未瞧清继子是何神色,只听得他冷声道:“人是你亲手推下去的,这么无动于衷,未免太薄情了。”


    他语速缓慢,似乎有意让每个字都淬着冰,一字一句钉入她耳中,凛冽极了,满是锋芒毕露的刻薄。


    那意思很是分明,这是他为她受的罪,由不得她寻托辞回绝。


    项笙微僵的脸上拧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放缓了声音:“这毒刺纤细,我只是暂且歇歇眼力,炎哥儿的吩咐,我无有不依的。”


    孟炎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扬起下颌,刻意露出那段扎有毒刺的脖颈,线条紧绷而脆弱。项笙不好再拖赖,只得不情愿地再度靠近他。


    她捻着棉团递出手臂,继子恰好向后倚了倚,换做了更舒适的仰姿。二人间空荡荡的距离霎时被打破,逼得她只得继续倾身凑近。


    眼下这间隙,她即便打直手臂也够不到他,只好向前顷身。狭小的视野内,孟炎衣襟半敞,他的呼吸轻轻牵动着身体的起伏,每一寸肌理都在光下透着鲜活的热度。


    项笙刻意避开继子的视线,把注意力凝在他脖颈的毒刺上。此刻以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瞧见一条在光影中清晰凸起的轮廓。


    ——那是属于成年男子的喉结。


    项笙捏紧棉团边缘,连指尖也不曾碰到孟炎分毫。不去看他的面庞,暂且能抑制住满腹翻涌的厌恶。


    那枚喉结忽而滚动了两下,发出低沉而不悦的声音:“用力些!若留下疤,我要你好看!”


    他语气猎猎,气息却是暖的。那团热气杂糅着清冽的月桂香迎面扑来,不由分说灌入她的肺腑。虽说是花香,却令她如吞了污物般不适。心底酸涩翻涌,一跃鼎沸至喉间,她咬紧牙,再咬紧牙,生生将那翻涌的恶心咽了回去。


    项笙微不可察地深深呼吸,脸上强撑起往日的如常。唯有她自己知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维系住这风轻云淡的假象。


    早知这般煎熬,何必诓骗他这刺有毒?他这般爱惜皮囊,不知还要如何纠缠才肯放过她。


    项笙眉宇沉沉,只得加重手中力道。颈窝最是敏感,她每擦拭一下,孟炎的身子都不自觉地轻颤,宛若被风拂过的枝叶。


    此处毒刺最密,哪怕再轻柔的接触,都让继子痒意难耐。他并未抬手去挠,强忍之下喘息渐乱,飘出几声压抑的轻哼。


    这声音低沉婉转,如附耳亲昵的细语,无端搅乱人心。


    电光石火间,项笙想起一桩本不相干的事——她曾在他乡为县令夫人看诊,不慎听见县令与姨娘白日寻欢。衣物散落一地,房内传出的便是类似这般的动静。


    县令与姨娘,继子与庶母,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此刻却被这古怪而相似的喘息声诡异地串联在一起,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项笙心头骤然一紧,只觉双颊如火燎般发烫,慌忙将脸更深地埋入微垂的发髻阴影之中,生怕被孟炎窥见自己这丢人而慌乱的模樣。


    她心神震荡,倏然停手。他却仿佛早有预料,蓦地抬手,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不容挣脱,瞬间扯断了她所有意欲逃离的心弦。


    继子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喑哑得近乎磨人:“别停。”


    又一团湿热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带着月桂的冷香和他身上独有的热度。


    孟炎的声音半是虚浮半是实质,像潮湿温热的风,轻轻拂过她的眼角、眉梢,带来细微的战栗。氤氲的水汽似乎打湿了她的眼睫,视野变得朦胧不清。他的身体因压抑的喘息而微微前后晃动,唇上那抹艳丽的口脂在不经意间,轻轻蹭上了她的鼻尖。


    那触觉异常柔软而微妙,不知是口脂质地细腻,还是他的唇瓣本就……


    思及此,仿佛有一道激烈的电流猝然窜过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酥麻。她下意识地想惊呼,所有声音却都死死折在了喉咙深处。


    “小娘,你怎么了?”他问,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无辜的探究。


    他与她之间,距离是那么近,近到呼吸交融,近到早已僭越了所有寻常男女应有的分寸,更何况是他们这层更需避嫌的庶母与继子关系。


    万幸此时身处荒郊野外,杳无人烟。若是在孟府,被任何一人窥见此刻情形,不知又会编排出怎样不堪入耳、足以毁掉她的闲话。


    再瞧孟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正一脸纯然不解地盯着她,似乎全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僵住失措。那双向来漆黑的眼眸,此刻在近距离下显得异常澄澈,眼神竟干净得像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


    最懂得如何折磨她的人,怎能露出这般无辜情态?!


    项笙脸色彻底凝滞,心乱如麻,连忙匆匆做完最后一下擦拭,嗓音抑制不住地发紧:“好了……山里风大寒重,你快些系好衣裳。”


    改写说明:


    孟炎自始至终都把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看吧,她是如此禁不起撩拨。


    方才小娘还一副大刀阔斧要摆布他的架势,只挨了他几下逗弄,便打起退堂鼓,她逞强镇定的模样比同他虚与委蛇时顺眼了许多,孟炎唇角浮起满足的笑,被她推下山崖的怒气总算消解了一二。


    但也只是一二,他最是睚眦必报,一旦发现对方的软肋,便会反复磋磨。


    小娘的软肋是男女那些事,而这正是身为男子天生便会的勾当。


    他上下打量着她,小娘分明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一口气把人逼死毫无乐趣,松紧不定才最折磨心性。


    思及此,孟炎假意大度地摆摆手,道:“得了,天色不早,且赶路吧。”


    视野中,小娘闻言果真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起身在前面带路,她并未察觉,他的身影紧随她后,她一步也未曾踏出他的阴影。


    孟炎长睫微颤,眉眼弯成晦涩的弧度,未落入任何人眼中。


    两人在山间绕行了许久,一路无话。


    待从山石林立的狭缝中穿过,视野果真开阔了许多,空气潮润微凉,隐隐听见云河水浪拍岸,眼前是一片浅滩乱石堆叠,不远处有一处人工开凿但早已废弃的采石洞。


    细细望去,浅滩上层山石的颜色与长留山如出一辙。


    项笙谨慎地环视了一周,确信此处仅他二人,全然不见阿忠与阿顺的踪迹,最好让这二人被假舆图多困片刻,好让她有更多的功夫探寻线索。


    谁先掌握线索,谁便掌握先机,这样的道理,她很早就明白了。


    “炎哥儿,趁天色还不算晚,咱们先进洞里找找。”


    那山洞黑漆漆的,眼下日头尚大,若待夜色朦胧,洞里又黑又潮,只会更令人不适。


    她说罢,吹亮事先备好的火折子,率先上前探路。


    项笙把心思安住在山石上,从纹理到裂痕,逐一查看。即便有炸裂的痕迹,多半也被洪水冲刷瞧不真切了,因此她不能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只是,火折子早烤地面颊发烫,不管她如何凝眸聚神,也迟迟未瞧见端倪。


    若当真一无所获,她也会释然接纳,那些成年累月的失望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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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成了厚茧,钝化了本敏感的心。


    还没到放弃的地步。


    项笙重新打起精神,朝更深处走去,忽听得身后传来孟炎的声音:“这花纹好生古怪,你不来瞧瞧?”


    她循声望去,但见孟炎正挥动着火光同她示意,那句话的语气中没半点玩味,倒像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不能先被他看破线索!


    她加紧脚步,人还未到,已打直了手臂把火光凑上前去。


    那片阴冷漆黑中,在一处半人高处的石板上,果真有一个模糊的记号,乍看是一团黑,细细辨认便能瞧出花瓣、柔茎与枝叶。


    这是一朵花?!


    项笙鼻息急促了几分,踮起脚凑近火光,想瞧个分明。


    在静默中,她停留的时间越久,鼻息便不觉越沉,火光驱散不了她眼底的晦涩,良久,项笙抬起手,微微发颤,摩挲起这朵花。


    指腹触碰到花纹的刹那,耳畔万籁俱寂,一切都模糊远去。


    她绝不会看错,便是眼花,熟悉的触觉也做不得假,这朵花纹是她为李琢创绘的破衲花。


    先前,他们从地道逃出皇宫一路北上,北境苦寒,土壤贫瘠,养不出娇艳欲滴的花草,只容得下最坚毅顽强的破衲花。她也想如这花一般,经久不败,风雨不催。


    因此这纹样世上仅有两人知晓,一个是她,另一个是李琢。


    难道李琢曾来过这个山洞?竟有这么巧的事?就在洪汛这个节骨眼上?


    她与他已多年未见,记忆中,他的模样还停留在多年前,想到或许他曾在不久前来过这里,她或许正踏着他走过的痕迹,与他隔着时空触及同一朵花纹,她的心便不可控地怦怦直跳。


    这样的可能性似双刃剑,为她斩去浮云,也令她觉得刺痛。


    不论是不是李琢留下的符号,她唯有亲自甄别。


    他与她曾有许多约定俗成的暗号,而此地隐蔽晦涩,倒像是藏物件的好地方。


    项笙暂且斩去纷繁的思绪,凝眸看向破衲花枝叶的片数与花茎延伸的方位,而后抬起手,以破衲花为原点,向其东偏北数了五寸。


    她抬手敲击石板,声音清脆,这背后显然是空的。


    项笙把手探入其后,果真摸到了什么物件,连暗号都能对得上,那么这花纹极有可能是李琢本人留下的。


    思及此,心跳声乱作一团,直到那东西全然显露在眼前。


    竟是一团女子的衣物?


    从外衫到里衣,哪怕是贴身的肚兜,一应俱全。


    项笙挑出肚兜细细翻看,这是云霞锦的料子,非寻常人买得起,针脚细密,也非寻常绣娘的做工。


    正想着,肚兜领口的花样映入视线,她定睛细看,不觉心头一沉。


    又是一朵破衲花,与画在石板上的不同,这一朵绣工精致,栩栩如生,是以直截了当、清晰可辨地映入了她的眼底。


    从前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或许有了旁的女子?


    未及深思,项笙忽觉手中一空,肚兜已被孟炎抽走。


    他一边看,一边纳闷地问:“这肚兜有什么古怪,小娘脸色好凶,怎么一副捉到jian情的模样?”


    项笙闻言,凝眸看向方才一度被她忽略的孟炎。


    这位置很是隐蔽,花纹也早已不明显,若非她与破衲花有渊源,只怕也难以辨认。怎么孟炎就恰好瞧见了,又怎么笃定它就是“花纹”,而不是旁的痕迹呢?


    这样诡谲的联系与“相府公子”格格不入。


    下一瞬,项笙袖中的毒针已逼近孟炎的咽喉,她面色沉寂,眼底泛着猩红,质问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