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徐西礼去美国出差当天，接到一个电话。
第一遍打过来他没接，对方又拨了第二遍。
第二遍响铃几秒，徐西礼接了，但他只是把手机放在耳边，并未出声。
不一会，耳边传来熟悉女声，“西礼？”
徐西礼：“是我。找我有事？”
胡思琳听着他生疏冷淡的口吻，略感失落，但掩盖还算良好，话中像往常一般含笑，“没事，就是听说你来这边了，许久未见，想请你吃个饭？”
徐西礼：“你怎么知道我来美国了？”
胡思琳：“猜的。”
徐西礼婉拒了：“抱歉，我工作比较忙，可能没时间。”
美国分公司这边事情有点棘手，倒也不是故意推脱。
胡思琳默了默，她想说只是吃顿饭，至于把她当陌生人对待吗，是不是还在生她气，如果生气，半年过去，也该气消了。
心中胡思乱想，嘴上只是问：“是因为你结婚了吗？”
结婚了有了老婆，所以要和异性保持合理距离。
哪怕他们曾经是朋友，是家人，也要保持距离。
“我听说你结婚了？是吗？”
徐西礼淡声：“是结婚了。”
胡思琳语气带点抱怨，“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通知我，还是翊翊亲口跟我提，我才知道。”
“婚结得比较仓促。”
“办婚礼了吗？哪天办婚礼和我说一声，我来参加你们婚礼。”
徐西礼：“到那天，会通知你的。”
胡思琳：“那就好，祝你新婚快乐，西礼。”
“不客气。”
胡思琳挂得很快，不算叙旧也称不上寒暄的一次通话，不太愉快结束收场。
徐西礼神色冷清，他看了眼通话时长，后退出界面，想起接胡思琳电话前要干的事，给颜清发消息：【你喜欢什么东西，我给你带。】
秦牧让他用真心以待，一味强调真心的重要性，徐西礼却不太认为。真心固然重要，但再怎么说，颜清也是女人，俗世意义上用来套牢女人心的物质同样缺一不可。
能看得见的和感受的到都一样重要，而这些，对于富可敌国的徐公子来说，轻而易举。
颜清收到他来信的时候，正准备开车去医院，她摁着语音随便回了下：【我什么都不缺，不用，谢谢。】
徐西礼也回了句语音：【我记得你送过我生日礼物，我理应还礼，还有那声谢谢。】
对话框对面新的消息冒出来。
徐西礼用语音非常正式地向她道谢。
颜清：“……”
这声谢谢是不是太迟了。
现在说出来，很滑稽。
颜清不仅不感动，反而让她记起当晚被他冷脸赶出去的场景，她不想回忆，可回忆扎根，她发誓，那绝对是她这辈子最丢脸最卑微的时刻。
现在想起来，她心里仍堵着口气。
颜清：【不客气徐总】
打完字，熄屏，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位上。
徐西礼期待回应，透过她回复的几个字，后知后觉有些懊悔，生硬扫兴的话题成功消灭了对面人和他聊天的欲望。
-
周芸病了。周芸之前长期住在港城，在那边私人医院接受治疗，她回国才回江城，这些年，颜清并不知道周芸身体出了问题。
医院VIP病房，护士查完房刚要离开，碰上颜清提着粥推开房门。
两人差点相撞，颜清低声道歉。
护士抬眼看去，眼前女人身形高挑，穿了件素色简约连衣裙，一头浓黑亮泽的黑直长发，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漂亮的简直不像真人。
愣了下，没关系还没说出口，颜清已经走向房间。
听闻动静的周芸缓慢睁开眼。
窗外天空澄碧如洗，没有一丝纤云。
阳光明媚，是好天气，但躺在病床上的美丽贵妇失去生命力，再好的容颜也变得黯淡无光。
周芸眼中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看见是颜清，眼睛亮了一瞬，撑着病床要坐起来，“清清来了。”
颜清“嗯”了声，“给你带了份粥。”
“有心了。”
颜清坐在床前，打开粥盒，准备喂她。
周芸却说：“妈妈自己来。”
颜清：“不用，我过来就是照顾你的，等你喝完我就走了。”
“那妈妈先不喝。”
周芸有人照顾，颜清也只是找个由头来见个面。
她喝不喝无所谓。
“随你。”
周芸心里苦笑又高兴，温温柔柔地问：“谁告诉你我生病了？”
颜清：“方阿姨。”
周芸点点头，原来是家中保姆。
“我没大碍，不过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颜清眺望窗外，顿了顿才说，“你是我妈，我来看你应该的。”
“那妈妈只是老毛病，住两天院就好了。”
颜清：“知道，我问过医生了。”
周芸本身底子不好，体型常年清瘦，没离婚前，就容易生病，那时时文斌事业刚起步，也乐意让她宅在家当家庭主妇。离婚后，跟了颜长英，当贵太太多年，日常精细生活养着，也不见富态，可见身体状况。
如今年龄上来了，身体机能下降，免不了出毛病，前些年动过两次手术，医生嘱咐，好好调养，注意复查吃药，控制的好，基本上不会有大问题。
“你呢，工作累吗？”
“还行，工作哪有累不累一说，不过妈你没上过两天班，我和你说辛苦滋味，你应该很难体会。”
周芸轻笑，转移话题，“那等我出院后，来家里吃饭怎么样？”
吃饭，因为一份粥换来的饭，未免太心酸。
颜清：“哪个家？”
周芸被问住，一时失语。
“你和颜长英好好过日子，那从来不是我家。”
周芸不勉强她：“好，那你自己注意身体。”
“不用担心，我身体比你好。”
“是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
-
出差的最后一天下午，徐西礼碰见胡思琳。
胡思琳毕业后，留在LA这边工作，她在校主修艺术史，目前在经营一家画廊。
两人找了家连锁咖啡馆坐下，干净明亮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寻常街道，时不时有行人路过。
服务员送来咖啡和一份可颂，空气中飘着新鲜咖啡的醇香与热气。
徐西礼西装革履，简短利落的黑发，年轻英俊，与往常无异，胡思琳却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气息。
说不清，到底是人变了，还是气场变了。
自徐西礼回国后，算算时间，他们也有半年没见没联系了。
半年时间不短也不长，足够改变许多事情。比如，这半年，胡思琳和男朋友分手又恋爱，徐西礼找了个人结婚。
“你男朋友呢？”这是徐西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胡思琳：“分手了。”
徐西礼：“怎么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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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胡思琳：“他不适合我。”
徐西礼没接话。
胡思琳谈恋爱凭感觉，她搞艺术的，搞艺术的总是需要灵感，分手原因，或许是从那人身上找不到灵感了吧。
“说完我，说说你，你呢？”
“怎么突然就选择结婚了？”
徐西礼视线从窗边那株龟背竹收回，转而看向她的眼睛，脱口而出：“因为我遇见真爱了。”
一见钟情，秦牧说得没错，他确实对颜清一见钟情。
所以他也能理解胡思琳，释然那段稀里糊涂感情了。
胡思琳咀嚼着真爱两个字，心中微妙地松了口气，她知道，徐西礼是在和她赌气。
想到这，胡思琳整个人都放轻松了，脸色明朗起来，“那挺好。”
“你太太叫什么名字，哪天我回国，给我介绍一下。”
徐西礼冷不防：“这些，徐翊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胡思琳目光微闪，装不知道也没意思，她坦然承认，“对，我知道。”
“那姑娘叫颜清，是个女明星，长得非常漂亮。”
胡思琳用朋友间亲密口吻揶揄，“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
徐西礼牵动嘴角，话里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甜蜜，“我也是遇见她才知道，自己喜欢她。”
胡思琳撩了下肩头长发，云淡风轻道，“男人都喜欢漂亮的girl，不是么？”
徐西礼无视无聊话题，看了眼手上腕表时间，说：“我要赶飞机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他们坐下来不过短短几分钟，他就如坐针毡似的想走，胡思琳不禁伤心，“西礼，你这么讨厌我了吗？”
自那通电话起，到现在面对面，字字句句都透着冷淡，冰冷刺骨的让人难以置信，他还在记恨她交男朋友的事吗？
她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
胡思琳双眼哀怨，她的眉眼柔和，不像颜清那么清冷，向男人示弱时我见犹怜，徐西礼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颜清，又想，她就算示弱也是装的，装也装不了多久，骨子里是个大脾气。
胡思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却又长久没反应，眼神也无动于衷，泠泠的目光就好像在打量她的表演，眼底一片漠然。
渐渐的，她也就收起。
“咖啡快冷了。”离开之前，他只说了这句话。
徐西礼没找借口，他航班确确实实在下午，赶到机场，从LA飞回江城，飞了十几小时，隔天深夜才落地。
一下飞机，徐西礼就给颜清打电话，他生怕她跑了。
颜清和安姐在一起，两人就未来职业规划讨论一晚上，说到深夜开始互诉衷肠，颜清喝了点小酒，人微醺。
桌上的手机不断嗡嗡震动，连带桌面酒杯也晃悠，安姐瞥见屏幕显示的一串数字，提醒，“清清，有电话。”
颜清脸色酡红，双手支着下巴，低眸只用余光瞟了眼，“骚扰电话，不用在意。”
安姐猜出那个号码是谁了。
没有备注，但她的反常态度，又挺明显。
“是徐总吧？”
安姐福至心灵，她就说颜清怎么突然找她喝酒诉衷肠，说到感情又一个劲迷茫。怎么，和徐总还没掰扯清楚？
“怎么，闹矛盾了？”
颜清呼出一口气，“能有什么矛盾，我和他又没仇。”
“那怎么不接？”
“我本来就不爱接陌生电话。”
安姐：“好吧。”
没有备注，姑且算个陌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