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宜川疑惑。
白长宁负手点头，宽大的衣袍空荡荡的，他瘦小佝偻，灰茫茫的眼睛似乎是盯着宜川。
喊住她做什么？
宜川茫然，她驻足，犹豫着是否上前。
路屿川问：“白前辈，请问叫住宜川是为何事？”
“一些小事。”白长宁挥手，一道柔韧的灵力倏地缠上宜川腰间，不容抗拒地将她拽入室内。侧室的门猛然被合上，将路屿川几人隔绝在外。
“宜川！”路屿川已将手按在剑柄之上，压抑着自己拔剑的想法，“你们要做什么？”
旁边林子安表情倏变，眼中笑意收起，冷若冰霜。
黑袍人道：“白前辈问话，稍安勿躁。”
路屿川垂眼，压住方才瞬间增长的情绪。
白长宁是黎长老的徒弟，虽说行事诡谲，却从未越界，可究根结底还是正派人士，应当不会有事。
他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
侧室内，那股灵力将宜川拉入室内后便从腰间消散。
白长宁盘腿坐于软垫之上，示意宜川坐在对侧的软垫上，宜川照做。
“我听青铜獠说了你在一层问的问题。”
不知为何，宜川被关在屋内，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眨眼道：“青铜獠？那个青铜面具？”
白长宁点头。
早知道就不问沾点魔的问题了，宜川懊恼，坐在软垫上，扯唇微笑应对：“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长宁端杯品茶：“应该是你有什么问题？”
宜川心中一颤，面色无波：“我能有什么问题，我只是问了一个自己突发异想想要知道的问题。”
她抬眼，却看见白长宁正看着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分明是双盲眼，却让宜川有种被千万双眼睛注视的异感。
她如坐针毡，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白长宁微笑：“别怕，把当时的疑惑说出来。”
宜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若是不说，便会被一直逼问，最终道：“我想知道，那青铜面具给的答案都是正确的吗？”
“他从不造假。”
宜川反问：“你们怎么知道答案就一定是真的？”
“看来姑娘是不信青铜獠的答案了，可是——”白长宁意味深长，“姑娘又是怎么确定自己的答案就是对的？”
“我——”那还不是因为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她的存在就证实了答案是错误的，“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或许你一开始深信不疑的答案才是错的呢？”白长宁笑着抛出一块灵币。
宜川伸手接住，轻声道：“正面。”
“孺子可教。”白长宁伸手，宜川将硬币递了回去。
宜川看着白长宁在琉璃罐中放入材料，眉头轻皱：“您要算什么？”
“算无常。”粉末被倒入茶盏，搅和成灰水状，被白长宁一口咽下。
这回不像上次那样诡异，白长宁只是闭眼静坐，指节掐算，发出声响，宜川盯着他的枯枝般的手指，措不及防地撞到他忽然睁开的眼上。
那灰蒙蒙的瞳孔中流过异光，只是一瞬，宜川险些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看到了。”白长宁探过半个身，枯枝般的手就按在宜川面前的桌案上，他表情癫狂，“我看到了，没想到我还能看到这个。”
“什、什么？”宜川向后仰身躲避。
“天机不可泄露。”白长宁咧嘴一笑，红艳艳的血就从他苍白的唇旁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宜川瞳孔震动：“白前辈，您……”
白长宁“咦”了一身，伸手去擦唇旁的血，反将半张脸都糊成了红色。
他毫不在意地笑，沾着血的手直接按在宜川的肩上：“万事顺心，诸法自然。在关键时刻，去选你心底真正所想的选择。”
宜川被他锢着肩膀，缩着脖子，害怕地看着眼前这个恐怖模样的老者，内心更是千百个疑惑。
白长宁算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这番话又是何意？
可她去问，白长宁怎么都不肯说，直到门从两侧被无形的力拉开，她走出去时还发着懵。
“宜川。”一个黑影几乎是在她出现时，就闪现至眼前。
那抹鲜红的血迹，让路屿川瞳孔一缩，指节在未反应来前便扣上了剑柄。然下一秒，他又分辨出那并非宜川的血，浑身的紧绷这才几不可见地松懈些。
“你还好吗？”路屿川握着她的手腕，弯腰与宜川平视。
“我挺好的，但是……白前辈不太好。”一直在吐血，说一句话吐一口血，惨不忍睹。
黑袍人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咋呼的毫无方才清冷之意：“白前辈！您怎么又算了！一日顶天只能算一次！”
四人站在侧室前，还未知晓里面的情况，只见侧室门“碰”一声合上，谢绝窥探。
“……”宜川眉眼耷拉。
路屿川对着木门的方向作揖，声音郑重：“今日多谢白前辈。”
林子安反复打量宜川，问道：“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没什么，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话。”宜川摆头不愿多说。
几人朝楼下走去，木塔里人多了起来，显然方才那些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通鹤南庄。
宜川随意一转头，就能看见各色修士模样虔诚地去寻找或是卜算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他们不敢久留，眼下卜算的结果是千杀秘境就在昆仑山底下，难保下一刻又会转移到哪个方位，那么久寻不到秘境的方位便是因为它变幻无常。
因此，打算速速离去，抓紧时间赶路，趁着千杀秘境还未位移之前找到它。
然而一人拦住了他们，或者说拦并不合适，宋咕脚步虚浮，脸色惨白，见到四人双眸含泪，倏然就扑了上来。
她的目标是宜川，宜川本人倒是无畏，任由宋咕扑着抱一下身上少不了一块肉。
然而路屿川却抢先一步，拉住宜川的手将她往旁边扯去，叫宋咕扑了个空。
“怎么了？”是路屿川在问。
他面色平静，一双眼眸却似深潭，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宋咕心中一惊讶，下意识就想后撤一步，偏头时对上后方宜川好奇探究的视线，这才稳住身形。
“宜川妹妹！”她喊。
宜川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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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道名字，眉头几不可见地轻挑，嘴角一弯就勾起了笑：“宋咕姐姐，怎么了？”
居然又找机会来缠她了，究竟是想做什么呢？宜川非常好奇，心中泛起了隐秘的兴奋。
“宜川妹妹，你、你可以和我来吗？”宋咕模样激动，看着宜川，眼中满是情谊，却又咬着唇，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未等宜川同意，她的袖子便被小幅度地扯了扯，抬头便看见路屿川不认可的眼神，他知道宜川想跟宋咕去旁边说些悄悄话。
可这太危险了，他们都知道宋咕没安好心。
宜川确实是想跟过去的，看见路屿川的神色后便无奈，直道：“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
“真的吗？”宋咕小心翼翼地打量其余三人，路屿川冷冽，林子安不耐，沈一麒探究。
这三人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的翘楚，她自然是不敢造次，而宜川只是一个无名散修，虽然不明白大人为何这般看重她，但是总归宜川比另外三人好拿捏。
只要不说出她是魔的事情，其余的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宋咕不可能知道她是魔，这可是那些齐亭和那些山门长老都看不来的事情。
宜川有自信，于是点头：“自然。”
宋咕深吸一口气，想要拉住宜川的手，却被路屿川发出的气息吓到，望而却步：“我来通鹤山庄是为了找我妹妹的消息，刚刚我也知道了关于她的消息。”
宜川猜到她要说些什么了，心中泛起一丝好笑，眨眼示意她继续。
“二层命师说，我妹妹就在这几日见过的人当中。”宋咕眼神闪烁，紧紧盯着宜川，让自己看着更为真诚，也避开另外三人的视线，“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觉得是你！”
路屿川闻言倏然侧首去注意宜川的表情。
只见宜川反应平平：“为何是我？”
宋咕表情真挚：“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投缘，也是这个原因我才在灵舟上找你攀谈。”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表姐，我们是家人。”宋咕凑近宜川，终于握住了宜川的手。
“家人……”宜川眼睫微颤，这个词撬开了她的回忆，叫她想起了她的阿娘，那个在魔界将她养大，几月前拎着酒壶洒脱跳入万魔窟，最后灰飞烟灭的女人。
“怎么可能。”有人出声打断。
白玉扇捏在手中咯吱作响，林子安从上至下地打量宋咕：“你们两长得分明是一点也不像。”
宋咕面容一僵，立即道：“我们是表亲，况且即便是亲的兄弟姐妹也有不像的。”
林子安道：“这种大事怎么可以用感觉来定，你既觉得她是你妹妹，就应该拿出些证据来。”
宋咕哪想得到有这一出事情，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倒是宜川解的围。
她弯眉推开宋咕的手：“或许是你太过思念你妹妹了。”
“可是我这几日所接触过的女修只有你一人。”
“你是找二层哪个命师算的卦？”宜川问。
宋咕愣住，装傻问是怎么了。
宜川想起阿娘，也没了兴致再陪宋咕虚与委蛇，直接道：“我的家人怎么会是妖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