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山不是个傻的，这几日虎子他们的小摊收摊过年了。
都是四个孩子轮流给他送货，他不经意间听到虎子他们提过，这才有今天的来的这一趟。
“哦，你是说这个事呀？”林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准备贷款，开工厂，但是应该不大……”
方大山见状，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那你那爆米花工厂开起来了，我们的生意——”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林星见他欲言又止，微微眯了眯眼睛，立刻了然于心。
她坐直了身体，脸上嬉笑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方老板，你也看到了，我家里穷得叮当响，我不可能只把爆米花卖给你一家的，如果你想搞垄断也不是不行，可以买断，但是买断的价钱我觉得你应该拿不出。”
她到现在才终于明白，方大山这一趟估计是来打探她贷款的虚实的。
方大山自然也知道，他也没想和林星交仇，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嘴上依旧扯出一个笑来，“嗨，你看你这话说的，不过我确实没那个本事拿到这个垄断，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次过来就是想证实一下，前几天听虎子提起时，还以为是要开玩笑呢。”
方大山打起哈哈来，又聊了一会儿。
话题一直围绕着贷款多少钱以及后续的安排上，林星简单的回答，但次次都不往深里聊。
如此几次后，方大山也算是知道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别。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林总早日发财了！”
林星把他送到门口，还是给他提了个醒，“你也不用急，无论我卖给谁，你们电影院都是头一家，影响不了多少的，再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县城里好像也没有几家电影院吧？”
方大山仔细一想还真是，心情爽快了一些。
新的一年在大雪里来了，村里路上河上一片白雪皑皑。
万满满也从三岁变成了四岁。
年初八银行才开门，林星一大早就去了银行。
八零年代的贷款手续极其复杂，还要开各种证明乱七八糟的文件。
她来来回回跑了差不多三天才把这一切都弄好，差点没累死。
这天晚上，她终于接到了贷款通过的通知。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躺在躺椅上休息，万满满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
“满满，帮妈妈捏捏腿。”
万满满很听话地蹲下有模有样地敲打起来，林星余光扫了一眼旁边批改试卷的万清河。
灯光在他身后，逆着光的睫毛纤长，鼻梁又高又挺，整个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自己却累得不行。
不公平！
她抬起一只脚踢了踢万清河的腿。
万清河迷懵地抬起头看她。
“给我过来按腿！”她语气不容置疑。
万清河小心地收起批改中的试卷，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弯腰跟着满满一起乖顺地按摩起来，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林星的心情好了些。
她从自己的包里翻出银行签好的文件，很是轻佻地抬起了万清河的下巴，“知道这是什么吗？”
万清河垂眸看了一眼，抬眼惊喜地看她，“银行批下来了？”
林星傲娇的“哼”一声，“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万清河拿到手里一边看一边附和，“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万满满虽然不识字，也伸头往万清河手里的文件上去瞅，学着万清河的语气。
“妈妈最厉害！”
林星撑着下巴看着父女两人，心口萦绕着满足感。
万清河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万清河脸上有些红，林星也觉得不自在，轻轻的踹了他一脚。
“快捏！”
她随手拿起一旁刚才万清河批改的试卷，阻挡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
一边在心里咒骂万清河，眼睛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就会勾引人！
万满满不明白爸爸妈妈的奇怪，专心给妈妈按摩。
林星看着试卷上用红色笔批改出的红色痕迹，错题旁边还贴心地写出了正确答案的解法。
她高中时期在奥数班呆过一段时间，一眼就看出万清河的解题思路。
“你这个老师当得还挺好的啊。”
万清河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试卷，声音很小，“只是一些简单的数学题而已，没什么难度。”
林星笑了，万清河还真是谦虚啊。
她想起什么来，动了动万清河按摩的那只脚问，“你们这个考试是几月份来着？”
“七月七。”
“要不然到时候你跟万晴一起去考吧，说不定自己也能考上呢？”
腿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林星把手里的试卷放下，对上了万清河疑问的眼睛。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准备上大学。”万清河眼神里闪过期待又很快消失。
“去考试啊，考上就去上呗。”
万清河浑身僵硬。
林星语气没什么变化，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饭菜一样平常。
但是万清河心里已经掀起来惊涛骇浪，上学对于他来说是这辈子的梦想。
他激动后又很快平静下来。
不可能的，他现在不会有机会了。
且不说要照顾万满满，就是他这双腿都支撑不了他走上求学之路。
更何况，他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养家活口。
他摇了摇头，心里是惊喜过后的失望，“还是算了，我现在……也挺好。”
“你这人，真纠结。”她随意吐槽了他一下，两人就没再讨论这个话题。
她不懂这个年代大家对知识的渴望，她在现代已经享受过了大学生活，对学校并没有什么执着，只想发财。
但是她尊重每一个爱学习的人。
也明白万清河的顾虑，她在心里算了一下，七月七号距离现在还有半年时间呢，到时候说不定万清河就会改变主意。
两人的这番谈话，成功搅得万清河思绪不宁。
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都是林星的话。
直到余光撇到一旁床上熟睡的女儿，他纷乱的思绪终于安静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辈子他就活一个女儿了。
以后只要女儿能一路顺利地考上大学，也算是完成了他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