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蕊。”
老板娘整了整凌乱的房间，理出两位置给子车奚和池胥坐。她很是细心，还给了夜烟足够地盘站着。
“叫我雅蕊，叫我老板娘都行。”她语气热络，仿佛和来客是多年好友。
屋内没有茶，她拿了杯子倒了三杯白水。
在坐下后，她手指将稀碎头发拢到耳后，脸上长久挂着的笑才收了收，细说起任务的事：“我委托任务最初给的酬劳不高，也有修士接过桂巧的任务。这来了平陵镇不会做人，有来无回。最初算是失踪，后来听说是死了。已经有很久没人再接这任务了。没想到再被人接，竟是昆仑接了。”
老板娘惆怅：“想问什么尽管问，我能回答都回答。免得你们两位还没出去做任务，转头遭了殃。”
子车奚坐在位置上，往前头望了望。
她好奇：“平陵镇有这么危险？我在这儿要注意什么？”
“第一，财不外露，晚了。”老板娘轻笑打量了一眼子车奚，“不过你们是昆仑的人，人人对大门派有所忌惮。否则只要你们在平陵镇一天，吃饭喝水都可能被人下药，待在小屋里也容易被迷药放倒劫财。”
“第二，别暴露出什么特殊资质的体质。水灵根最是安全，平陵镇永远缺水，正如我。”老板娘介绍，“任何水灵根都会受到庇护。若是适合做炉鼎的体质，活不过第二天。”
子车奚伸出手，一个水球凝聚于她手掌上：“水灵根。”
老板娘顿时笑开：“好好好，真是好灵根。”
“第三，不要随意得罪人。”老板娘在知道子车奚是水灵根后，对子车奚交代愈发仔细，“平陵镇没人管，实际上谁都能横行霸道。弱肉强食，元婴以上当街杀人都没人插手。”
“这样。”子车奚大致了解了平陵镇，转而问起桂巧，“桂巧是为什么会被分尸？埋尸的地点在哪里？”
老板娘这时笑容彻底消失。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饮了一口，长叹一口气才说桂巧的事：“她和我一样是平陵镇土生土长的人。我父母都是水灵根，自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她不一样。”
“她父亲不是好人，常常酗酒打她和她母亲。我和她认识也是因为她父亲天天喝酒。她母亲会过来结账，她跟着来，和我在一起安全些。”
“平陵镇的孩子不多。他们耳濡目染便是杀烧抢夺的习惯，总欺负桂巧。桂巧身上不会有钱，只会有伤。”老板娘说到这里，莫名又笑了，“可你们知道吗？她总是很乐观，很会欺骗自己。她会说，这是一场大型游戏。”
“当她赢下游戏的那一刻，她会惩罚这些人。”
“她父亲打她，她说父亲是在锻炼手脚。她母亲自缢，她说母亲是想要爬高一点逗她，这才出了意外。”
子车奚：“？？”认知完全错误。
“她说，雅蕊，只要爱我，你就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老板娘手指顺过眼角，擦过一滴泪。她笑容又挂在脸上，“所有爱她的人，不管做什么，她都能接受。”
子车奚学做人学了很久，没想还有如此不做人的地方。她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脸上困惑写满，满满当当到感觉需要坤教弟子过来急救。
话本都不会写这么离谱的事和人。这种深沉的世俗黑暗让她有些不想听下去，只想做完任务走人。她又偏偏知道这种事随时会发生，在这个无人管辖的区域再正常不过。
难受，很难受。
池胥在边上听着，没有说一句话点评。他沉默任由老板娘和子车奚聊着。
老板娘：“我十二岁测出水灵根后，每天都要修炼，修炼之余就要为平陵镇提供供水。她没有灵根，还是喜欢和我一起玩。十六那年，她遇到了意外。有邪修在平陵镇无差别杀人，在找“材料”。到桂巧遇害，我们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材料。”
“生机勃勃，受尽折磨依旧永远向阳的生灵。”
“她的躯体会驱散恐惧、阴霾、能免去夜魇侵扰，还能抵御心魔。普通和平处要费劲手段才能得到的材料，在平陵镇简直显眼。”
夜烟听不下去，想到青瑶：“难道好人不能长命？”怎么反而被恶人利用成材料！
老板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笑了又笑。
在别处或许可以，可她们生活在平陵镇，好人很难长命。这儿连做人活着都难，做修士也没简单到哪里去，稍微有些权势的门派都算不得真正正派。
子车奚：“所以埋在哪里也不知道？”
老板娘微点头：“那邪修魂飞魄散。桂巧的身体对所有修士而言都是好东西。修士们若是得到，宁可自留而不是交出来。我原先以为第一位修士就是如此‘失踪’，后来死了也就算了。”
子车奚：“那你不怕我们也假装失踪？”
老板娘眨了一下眼：“后来也会死。我怕什么，我不过只需要多赚钱，再给任务加上更高筹码。”
子车奚：“……”这句话很有平陵镇风格。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桂巧？”平陵镇不小，找尸体不容易。要是有人将其带出平陵镇，那更难找到。漫无目的怎么找法？
老板娘表示：“如果我要是知道，又何必委托大门派？”
很有道理。
子车奚略一思考，在脑中想着有没有合适的方法。她身为妖修，在坤教学过不少稀奇古怪知识。她原本没什么异样，没想在思考时，脑中浮现出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里的知识。
子车奚：“？”
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奇怪的知识存在自己脑子里了？
子车奚愣怔呆了呆，后知后觉意识到：对了，上个任务结束时，她窥探到一只眼。那只眼塞往她脑子里塞了东西。她当时没扛住，当场昏厥过去。
池胥扛住了！
子车奚扭头看池胥。
池胥感受到目光，终开口：“我有办法。”
老板娘眼眸一亮，略带期待。
池胥：“暗法，不方便明说。”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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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娘一点不介意。她站起身来，竟是有些无措。原本口齿清楚的人在这一会儿胡言乱语着：“哦，不方便没事。你有办法就好。我给你打点酒。外面酒也不够了，我也不太方便了。”
“对，我很不方便。”老板娘笑容腼腆起来，手抓了抓衣摆，干脆将自家酒馆钥匙取出来强行塞给子车奚：“给。我去外头了。两位，哦，三位自便。”
她匆匆转向门口，又转头回来笑：“等找到桂巧，我想将她的尸体火化。我会带她离开这里。我答应过她要走出平陵镇。我们……我们有很多地方想要去。”
子车奚手上拿着钥匙握紧：“嗯。”
老板娘该走了，迈开步子都走出了房间，又探头回来：“对了对了。平陵镇孩子少，所以整个镇子每年会给孩子过成年礼。堪比外头过年。在七天后。”
她不是刻意，又忍不住带上期待：“桂巧没过过……”
子车奚：“……我们尽力。”
老板娘重重应答一声，随后灿烂喊着往前面大堂去：“让大家久等。今个买的酒给诸位打个折扣。赊账不许。”
大堂听到喜讯，哄然闹腾一片叫好，夸老板娘的甜言蜜语此起彼伏。
被留下的子车奚连忙问池胥：“什么方法？”她脑子里的知识没完全消化，像有了一整个藏书阁，结果分不清书都在哪里，找方法是完全找不到。
池胥：“心魔。”
子车奚单方面觑着人：“哈？”
池胥不想让心魔出来。无奈在这种地方，心魔和邪修实在好用：“他们天生对这种特殊材料有着敏锐洞察力。正如我能很快察觉到邪修用的奇诡物件，你能很快察觉灵力波动和活物。”
子车奚：“……也是。”
修炼之后，被细化的本能就像他们第三只眼。
“桂巧被制作成克制心魔的材料，池卿肯定能优先察觉。”子车奚唯一操心的是，“师傅，你确定他不会捣乱或者做别的事？”池卿满脑子想着杀池胥，从而霸占整具身体。
“这种克制心魔的东西，池卿在察觉后没第一时间选择毁了，我都能怀疑他另有图谋。”
池胥：“……所以需要我们随时注意他。”
池胥：“然后在关键时刻阻止他。”
“他要是不透露桂巧尸体，转头私下毁了呢？”子车奚表示，“再说师傅你身体被心魔控制，我们怎么让你醒来？”
这种事情怎么想也要看心魔本魔乐意不乐意。
池胥顿了顿：“平陵镇的邪修应该有东西，可以让心魔附体。”
子车奚不太清楚邪修功法有什么，在脑中又是一阵乱翻。她绞尽脑汁，“学”得差点放空头脑，只能又求助池胥：“什么东西？”
“巫蛊娃娃。”正道绝不会用的道具，制作材料一样属于生灵，邪得很，偏偏适配心魔和魂魄附体。
子车奚顿住。
子车奚在玩具“娃娃”和邪气成年“池卿”上对比着。
哇哦。